文／夏海涛
夏天在白色遮阳帽边沿滚动着，城市的边缘，两个女孩子迷失了道路。哪里可以找到草莓？明姑娘个子高挑，她把大眼睛微微眯起，对着太阳瞄了瞄，然后用手一指：南面！向阳的地方才会有草莓。
果然就有一股浓郁的气息辉煌起来，明姑娘油亮的肤色泛着健康的色彩。一只红喙鸟从天空中划过，“草莓鸟”！一直沉默的盲姑娘突然叫了起来，声音包含着阳光的质地。这时候明姑娘也看到了这只飞过头顶的小鸟。
“两个姑娘被一只鸟带领着，走向一片白杨林中。”盲姑娘向同伴讲起了老祖母的故事：“林中的蘑菇房子有一人多高，松鼠和刺猥们把洞开在向日的方向。每天晚上，月亮出来的时候，夜风就摇动叶片，音乐响起来，婴儿们在摇篮的枝头睡去，女歌手拿着一朵草莓开始发自心中的歌唱。”
“那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吗？”明姑娘瞪大了好奇的眼睛。
“不神奇。那里的泥土同所有的地方一样黢黑而且肥沃。你听，难道你没有听到一种声音在引导我们吗？”盲姑娘用手捧起温热的阳光。
明姑娘也听到了这种召唤。一缕一缕，在心中回响着，像两片纯粹的金属发出的撞击。
“我们怎样可以找到这个地方呢？”一走出城市，明姑娘就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她放开盲姑娘的手，任她指引方向。
“跟我走吧。老祖母说过，只要心中默念‘苑庄’，像呼唤父亲的名子，那么我们就能找到草莓了。‘苑庄’是草莓的故乡。”盲姑娘说完后脚底生风，仿佛生出了一千双眼睛。
天空愈发明亮起来，一粒一粒晶莹的阳光像剥开皮的种子，闪动着成熟的温香。树枝愈发高大起来，两旁的麦子一垅一垅整齐而又随意地挺起身子，透明的风开始穿过夏天到达这里，空气中渐渐染上了清纯。“当你的声音已没有回声时，你就到了苑庄了。”盲姑娘红扑扑的脸上耀动着诱人的光泽，她的声音异常魅人，仿佛天堂里透出的银钟。“让我们呼喊苑庄吧！”盲姑娘黑色的衣袖上扇起一朵漂亮的山花，两只蝴蝶正围绕着她舞动着。
“苑庄，我们到了吗？”盲姑娘独自喊道。蝴蝶落在了她的衣袖上。
“苑庄，苑庄，我们到了吗？”明姑娘跟着喊道。巨大的寂静，仿佛天空消失了，三秒种后，一只布谷鸟在远远的林中突然叫响：“布谷、布谷。”声音雄伟嘹亮，一瞬间世界又恢复了热闹的躁动。
盲姑娘眼中一阵潮湿，好像母亲把热吻留在了眼窝。明姑娘也觉察到了盲姑娘眼中那道闪动的光亮。“真美！”她不由自主地说道。这时她们服下早已青草芬芳，露珠挂了嫩嫩的叶子。
“鲜红的草莓原本是人们对上天的许诺。老祖母说过，人在洪水中曾经许诺：‘爱护我们的家园，直至永远’，天空中太阳鲜红，一大片草莓就这样诞生了。”盲姑娘用额头环顾四周，她说：“炊烟已经升起来了，那是在为我们显示方向。”
忽然，一只怪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一只黑色的东西旋着飓风横冲过来。“双面兽！”盲姑娘大惊失色，老祖母说过双面兽，它集善恶于一身，善极使恶，恶极使善。它的到来不知会带来些什么呢！
果然，天空只在瞬间就聚起了千万层乌云，雨水像开了堤的大河滚滚而下；雷电携着长长的利刃，从天空直刺下来；水漫了起来。整个世界陷进了无限的水中。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明姑娘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救救我！救求我！”她的眼睛被雨水狠狠抽打着，适应了光明的眼睛被突如其来的黑暗弄得举手无措。只有盲姑娘安静地谛听着，习惯于黑暗已不再感到黑暗，盲姑娘心中一片透明。
“苑庄，既是人们的家园，又是草莓的故乡。”老祖母从遥远的地方对盲姑娘说着，姑娘忽然顿悟了。“苑庄，苑庄，拯救我们吧！”盲姑娘话音刚落，雨顿时小了下来，天空开始放亮。
然而雨季终究还是来到了，绵绵小雨一直不停地下着，鸟声被浇灭了，麦子把沉重的头埋在泥泞里，道路被水流带走，惟有一片茫茫的原野，在雨水中兀立。
“草莓已经腐烂了。”盲姑娘哭了起来，她知道在她们到达艺前，雨水已毁坏了草莓，那些人与自然达成的默契。
“再也没有什么草莓了！”明姑娘伤心地喊着，“再也没有草莓了！草莓！”明姑娘对着原野哭泣。
“苑庄还在，草莓还会有的！”盲姑娘擦着失明的双眼，喃喃自语，泪流满面。
“苑庄还在，草莓还会有的。”老祖母擦着失明的双眼对姑娘们讲着，明姑娘、盲姑娘围坐在祖母膝前，听着古老的故事，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幻想。
一切只在瞬息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