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夜晚,总是天黑的晚,平常百姓之家地里的活儿较多,也是到了天蒙蒙黑时候才回家做饭吃,这也是他们一天之中难得团聚的日子,可也正是这样,一家老小在一起说说话,小孩子蹦蹦跳跳,吵吵嘴,才觉得日子有意义。
原本地处平州山洼里的白家村也应是这样闲逸的生活,只是村里的白升山家一个五口人吃着晚饭,却是相对无言,只有深深的担忧。
“今儿牙婆子来看上流苏这孩子,说是给咱家十两银子!”作为一家之主的白升山清了清喉咙,有点艰涩的开口。
八岁的锦睿不由得回头看了眼身后,那里躺着一个若死人一般睡着的十三四岁姑娘。
清瘦泛黄的肤色,说明她生病多日,又因为缺乏营养显得毫无生气,要不是她还有心跳,所有人都会以为她是个木头做的俑。
她是这个家的二女儿,白锦苏,是王氏改嫁到白家生的第一个女儿。
端着碗的王氏轻轻抹掉眼泪,虽然才三十几岁,但因为长期干农活,不若平常的人年轻,眼角已经爬满了皱纹,而一双手也粗糙的让人害怕。
“他爹,绝不能为了锦苏,就牺牲流苏一辈子的幸福,我绝不同意!”王氏压着欲哭的声音,坚决道。
怎么说流苏都不是她亲生的,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孩子牺牲了人家孩子的幸福,被人卖掉会过怎样的生活,她最清楚,好的了就是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不好的就是推进火坑,一辈子不得翻身,她都不敢想。
“可是,锦苏的病不能再拖了,从出事到现在都半年了,再不找大夫医治,恐终身都要这般生活,你让我怎么办?那牙婆子看上锦睿,锦遇倒是好了,就是人家嫌弃小子太小,做不得活儿,不要啊——”
白升山望一眼出落得亭亭玉立,温婉懂事的大女儿,长出一口气道。
这孩子自小没娘,是他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到如今要卖,他也不舍,可是有什么办法?
“早知道,怎么也不会半路救了陈岩父子!”
王氏悔不当初,说来说去都怪陈氏父子,真心相待让他们在家里白吃白喝五年,还把锦苏许配给陈岩,到头来一招中举,立刻翻脸无情,不仅退了婚,还将上门问缘由的锦儿一顿好打,扔了出来!
“陈岩这个杂碎,等我长大了定要了他的命!”锦睿双手握拳,一张包子小脸全是恨意,虽然他才八岁,但是他不会忘记陈岩父子是怎么伤害姐姐的!
“睿睿——”
“睿睿——”
听得儿子这样说,夫妻两人有点慌了,大人之间的事小孩子懂什么,他们只求孩子们健健康康长大。
“大弟,不可胡说,陈岩如今是咱县里的师爷,你千万不要像大妹那般……大姐走了之后,你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要照顾好爹娘和遇遇!”自始至终都低着头的女子,这一刻抬起了头,哽咽说道。
她漂亮的瓜子脸上挂着一长串泪珠,看上去格外惹人怜惜,只是那双漂亮大眼睛里的坚韧让人有些觉得出乎意料,似乎不应该在这张娇柔的小脸上出现,也正是这双眼里的理解包容让王氏更加的愧疚不舍。
“流苏,你听娘的,怎么说都不能卖了你,我和你爹再想办法,你别怕!”王氏过来,轻轻将懂事的大女儿抱在怀里,细声安慰道。
“娘,我没事,爹爹身体不好,这些年多亏娘照看,流苏感激不尽!”白流苏说着话,感受着温暖若娘亲的怀抱,这个女人自从到她家里,一直勤勤恳恳,不像其他的后娘,她待她若亲生骨肉,要是卖了她能治好二妹的病,她——愿意。
“呃——”
白锦苏口干舌燥的醒来,看看四周,直觉这一觉好像比任何时候都睡得久,不就是在山里搭个帐篷,等着雪莲花开吗?
何时睡了这么久,感觉周身无力,连翻个身子都沉重。
一家五口听到床上的动静,立刻扑了过来,普一睁眼的白锦苏,猛然看到一张张担忧放大的脸,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锦儿——”
“二姐——”
“大妹——”
一声声满含喜悦又担忧的低唤,让白锦苏一下子清醒,抬头看看天花板,黝黑黝黑的像极了山下村民的房子,只是她被人救了?有点说不过去吧。
想来,她不会那么倒霉!
抱着鸵鸟的心态,白锦苏不愿意承认眼前既定事实。
“二姐,你醒来了,你想吃什么,遇遇帮你取了来!”五岁的锦遇,伸出圆嘟嘟胖乎乎的小手,在白锦苏面前晃了晃,再看看喜出望外的大人,用甜甜的声音说道。
白锦苏眼色幽的一沉,怒从心中来,“恶向胆边生”——作为家里的独生女,未来的国医大师,她根本没有兄弟姐妹!她穿越了,还是灵魂穿越,她笑傲医坛的愿望,实现不了了!
就为了几朵野生雪莲!
锦遇有点害怕板着脸的二姐,偷偷往王氏身边挪了挪。
“锦儿,你还在怪爹娘吗?你应该怪的——”王氏见状,掩面轻泣,有些不能自已的靠在了白升山的怀里。
“锦儿,都是爹爹的错,当初不应该轻易的将你许给陈岩!”突然之间一张饱经沧桑的脸,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落进白锦苏的眼,男人满身痛苦绝望,也让白锦苏感同身受。
这让一向没心没肺潇洒自由的白锦苏,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被束缚的感觉,这感觉说不出来的难受。
“没事的,都过去了!”
她说,她见不得有人因她而起愧疚。
“二姐,快吃点饭吧,你都三天没吃饭了,爹爹和娘亲都很担心你!”
一个七八岁健康的萝卜头,不容拒绝的猛然将碗塞进她的手里,迎上他乌溜溜的眼睛,白锦苏浅浅一笑,爷爷说农村的孩子早当家,因为知道生活不易,反而要比她懂得生活。
“好,谢谢哦!”
压在手里的碗仿似有千金之重,白锦苏抚了抚,就是端不起来,这让她没来由的一阵后怕,身体的感觉清晰的传来,双腿根本没有知觉,腰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好像上半身和下半身不是一起的,手下一个不稳,竟然将碗儿扣在了被子上,稀稀拉拉一碗面汤全洒了,这个身体不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