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太阳已西下,他快要回家了,普照大地温暖的感觉也已开始下降,被他照耀的一切有体积的东西都拉长了影子,似乎在与太阳做着最难舍弃的挽留。
而我的画最难把握的就是颜色的深浅与涂抹次数的薄厚,我同时不忍心看着太阳渐行渐远的,他走了我就会陷入无边的黑暗,尽管我也喜欢夜晚的宁静,但我无法把握当深夜来临时我的思想,所以每天晚上我都放任瞌睡虫爬上我的眉头,带我走进放飞自己的梦里,得过且过那一夜又一夜。我在逃避什么吗?
其实我很想完整地读一次夜,读夜的过程就是与自己对话的过程,夜的黑就像阳光一样笼罩着大地,太阳在时,人们用肉体行走在阳光下,夜来时,人们用灵魂行走在大地上、宇宙间,任你上天入地,杀人放火,狂歌乱舞,大哭特笑……反正夜是非我的释放地,是供肉体之我休养而放任非我与真我的天堂,灵魂不以人的意志控制,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能知道如果灵魂是有形的话,那夜将是多么的千姿百态或者恐怖难奈?
而灵魂舞蹈在夜里,世间万物都是平等的,没有尊贵与卑贱,没有富贵与贫穷,也许用不了多久就有了,不然为什么有的灵魂在夜的大地上突然就由穷人变成了富翁了呢?
哦,人是有欲望的生灵,连同灵魂,有欲望就会有贪婪,有贪婪就会有犯罪,有犯罪就会有法律,有法律就会有制约,而谁来制约夜的魂魄呢?
于是法律只能制约有形的东西。在那些阴暗的伪善的借刀杀人的丑恶的灵魂面前,法律显得苍白而低调,可怜的是受制约的人,可悲的是被人当作炮灰与刀刃的人,夜,可怕的夜,难怪人的灵魂是无形的,如果有形的话,这无尽的膨胀的人心恐怕早已撑破地球,只剩下那些毫无生命与欲望的球体在互相碰撞,消失,剩下的还在自己的运行地,井水不犯河水,而若干年后,另外两颗星球又撞在一起。
连宇宙间无生命的星球都会脱轨而消失,何况人乎?
八
我又一次喜欢笔尖游历在纸上的感觉,尤其是冬日的阳光又一次穿透我家玻璃,把温暖再一次普照在我的身上,我便抑制不住的冲动,而要翻开我的笔记本,任笔尖潇洒游移,而笔的影子更像舞者一样紧随其后,任我神采飞扬,随它挥袖狂舞。
感觉真好。
此时我坐在床边,阳光从我的右边射进来,粉色的床单上落满了温暖,厨房传来母亲在忙碌的叮当声,再过一会儿就会传来母亲喊我吃饭的声音,我已闻到了母亲的饭菜味,是我最爱吃的大米浇梢子,我还闻到了这幸福就像阳光一样漫溢在我的身心。
晚上没有去跳舞,给妈妈洗了个澡,我再一次看着母亲瘦小的单薄的身体在热水淋浴下的舒展,我的心酸再一次涌成眼泪。
我可怜的慈祥的母亲啊,是女儿不孝顺,女儿竟任自己这么多年的疏忽您,真是罪过,我太放任自己的懒惰了。
如果能抽调我身上的那根懒筋,我的母亲应该比现在过的更滋润,如果能抽调我身上的那根懒筋,我的人生也许会在另一个高度延伸。
九
又是一个明媚日,阳光投在水泥地面,有一种温暖的质感,光与影的摇曳,行人是流动的风景线。
外面的空气应该很冷,连续两晚太阳能上的水管都在结冰,这是往年所没有的现象,看来真正的冬天终于来了。
下午我本来在家睡觉,朋友1给我打电话叫我到朋友2家来,我有好长时间没有看见过1的女儿了,就急忙起床穿衣赴约,这期间帮妈妈找了根针,也没耽误什么时间就赶过去了,没想到在进2家的胡同那一刻,1带着女儿出来要走了,说什么等不到我非常生气云云,我听了也非常生气,我又不是奥特曼手中的能量,你一伸手我就能来的,起床穿衣走路哪一样不需要时间?但我还是耐心向她解释了,我知道她生气的原因是了解我一向懒惰爱睡觉,我生气的原因是经常遭到她们这样的恶意攻击我的人身自由。
我低头看看她可爱的女儿,愈发觉得只有童心没有那么多曲曲折折的埋怨,我把小宝贝抱了起来,谁知脚下一滑一闪,1却极不耐烦地责怪我差点摔了她女儿,我急忙放下,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我尴尬地与她在路口分手,用我生平第一次埋怨朋友的口气说:你闲得没事把我叫过来你却要走。
写到这儿,我觉得自己很乏味。朋友,什么是朋友?朋友是互相体谅、知性常乐呢还是爱见多怪计较埋怨?
其实我心里知道她们之所以这样对我,是因为小视我,小视我是因为我不会与她们一样计较,我心里非常清楚这个道理,但我表面上一直没什么表现,我以为做朋友不能在这些小节上给对方带来负担与压力,大家在一起不就是图个开心快乐吗?
我早已嘲笑过自己的交友准则了,受点委屈算什么,只要她们占了强头高兴就行,随遇而安吧。
其实心里在流血,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不争还是因为朋友的不够格。可谁让我自己作践自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被一群勾心斗角的舌头呼来唤去。
她们为什么轻视我?不就是我喜欢不与她们针锋相对吗?到头来,我宽厚的微笑被低廉的认为是可欺的。真是乏味。
乏味,是我与这种糟糕友谊划清界线的伏笔。
同时我觉得自己有一种阿Q精神,总是在饱受委屈之后,一个人在这里静静的发泄。我有点同情阿Q,莫不如说我同情自己。
我其实也可以与她们一样粗声大吵,像她们一样不耐烦,可是当我开口挑剔或反驳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庸俗得就像一个泼妇,即使我试着张口与她们相对,但我受不了对方眼睛里那种低廉的火焰与可怜的强大。于是我放弃反驳,就让她们是赢家吧,只要她们高兴就行,因为我成为败方,我心尚能安宁,我若为赢家,我心还是安宁,并没有赢家的那份快乐,倒是会有低俗的成份令我自责,而我的赢却会让对方气得半死不活。我却是何苦呢?用我同样安宁的心态,若能换取朋友所谓的快乐,同时我也不会因自己变得低俗而自责,这样两全其美的事于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世界上有没有这样一种友谊,不要责备,不要埋怨,不要设防,只要坦城,只要开心,只要快乐。
其实这一切很简单,只要理解就行,所谓知性常乐,不就是多了一份理解吗?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其实我一直这样做,觉得并不难。难的是我一直这样做,她一直那样做,我这样做还能坚持多久?
十
说起啊Q,很容易想到孔乙己,因为两人都是鲁迅先生笔头哀嚎的血肉之躯。我的哀嚎一声既然像极了阿Q,那么我的哀嚎二声很容易与孔乙己对号。孔乙己是带着满身的文化酸味踱到新时期的酒馆里来的人,就像我带着满身的淑女味款款的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这个充满物欲膨胀的、到处都在哇哇大叫的新人类中。
有多少人在嘲笑孔乙己,就有多少人在嘲笑我,而当时孔乙己又在嘲笑多少人啊,而现在的我又在嘲笑多少人啊。只是我比孔乙己多了个嘲笑的对象,便是我自己。
我为孔乙己而悲,也为自己而悲,那溢出去的泪是藏也藏不住的悲,而咽下去的泪,是我喋血人性的扞卫。傲,出自骨肉,成长于心。
孔乙己,那个用纤纤双指夹起花生米的长衫男子,在鲁迅先生的眼里,是不是一个现代人眼中的像我一样受嘲的女子?
孔乙己满嘴的之乎者也,不就是我坚持的传统女人味吗?
我比孔乙己幸运的是我能接受并适应现代社会,我与现实社会的文明息息相连。孔乙己比我可悲的是他与进步的社会背道而驰,是迂腐的表现。我与孔乙己共有的是都不想放弃旧有的传统与文化,这就是我们身上所谓的被人指责的酸味。
我没有在人前卖弄自己的勇气,更没有孔乙己的勇气来坚持自己的传统,我一直在迎合社会迎合众人,一直迎合到失去了自我,所以我佩服孔乙己。
我是懦弱的,这种懦弱是旧式的,是我唯一不自觉坚持的,这种不自觉的懦弱形同孔乙己不自觉的迂腐。
所以我欣赏孔乙己另一方面坚持的勇气,我感叹自己这方面的懦弱,我鄙夷的嘲笑甚过我的感叹,更甚过我嘲笑孔乙己的迂腐。
我有勇气卑躬屈膝去迎合别人,我为什么没有勇气尊重自己?
十一
我所谓的卑躬屈膝迎合别人,表现在与别人的交往过程中,当某个朋友或者邻居或者只是我的一个顾客在我面前痛苦地抱怨诉说不如意时,我总是把自己降到比她的痛苦更痛苦的地步,以显示她的痛苦不痛苦,我每每这样做都能换来别人的舒心,同时提高了她的优越感,而令我意外的是那些所谓的朋友竟反过来嘲笑我,自以为自己“高贵”的身份反过来藐视我。
我因这样的经历早已一笑而过无数次,只是我不忍心去无视她们的“高贵”,而且终于有一天我有勇气忍心尊重我自己。
就像现在,我正在抽掉我身上所有的懒惰与过分的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