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告诉我她找到工作了,在一家酒吧当领舞,只晚上上班,薪水还不错。我是不想让北方做那样的工作的,虽然并没有什么不光彩,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但北方和齐鲁一样,我都无法告诉他们,我不喜欢他们的工作。我怕伤害这两个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强烈的自尊心,于是也只好作罢。
工作的问题解决了,我以为北方要搬出去住了,没想到苏墨晴的话提醒了我。
她告诉我,学校的公寓大部分都是空的,这些空床位给宿管员点钱,是可以租下来的。反正空着也是空着,那些管理宿舍的欧巴桑正巴不得有外快赚呢。学校里这么多人来来往往的,谁分得清谁是谁。
我和北方按照她的话去宿管科试了一下,没想到当班的大婶立马桌子一拍,以每月两百块的价格成交。
找到条件这么好的住处,房租也便宜,北方又能和继续住在一起,乐得北方像得了荆州一样拉着我去吃铁板烧。
当北方把铁板烧的盘子舔得干干净净之后,我在她身后看到了薇薇。薇薇从地上捡起钱包后目光也落在我们这边,她惊讶的叫了起来,南方,是你吗?
北方嘴角粘着酱汁站起来,喂,林南薇!你怎么在这儿?
薇薇可能是太激动,没注意看人行道失修的下水道,一脚踩进一滩污水里,白色的帆布鞋立刻夭折。但她的心理承受从小到大都比较好,看都不看一眼自己的鞋,径自坐在我身边。
你怎么有空来这儿?
我们学校的教授们要去南方所在的花月学习考察,同学们都走光啦!我就来市中心买点东西,顺便吃顿好的,吃糠咽菜的日子我实在无法忍受了。
你直接说你们学校没南方的学校好,不就得了?北方一语道出了实情,薇薇的学校确实没有花月好,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总是愿意承认。
薇薇有些尴尬的抽了几张餐巾纸擦拭鞋上的污迹,低下头去不说话。
薇薇和我从小学就是同班同学,她的全名叫林南薇,我叫林南方。
薇薇是单亲家庭,不知道父亲是谁,我的母亲一直重病中,当时我就被父亲拉扯着,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可能是因为名字凑巧,或是家庭相似,都得不到完整的爱,我们俩也特投缘,好到穿一条裤子的程度。我们那个时候就在一起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我和薇薇亲密无间的关系只持续到初一的下学期,也就是北方转来我们班的那年。那天我看无助的北方红着眼圈看我,觉得于心不忍就央求着薇薇给她腾了座位。
薇薇虽然不情愿,但也经不住我的软磨硬泡。让座就让座,但我想薇薇没想到的是,她由给北方让座,变成了给北方让了个好朋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和北方关系近了以后,无论薇薇找我去做什么,我总会想到要不要带北方一起。却没注意到我和薇薇间的变化。
薇薇开始跟别的同学一块儿去吃饭、交换笔记、一起回家。
而我全然陷在和北方无休止的流言中无法脱身,没有时间去细想这些。
当许多年后,当我有了全新的生活,我的朋友通过我认识我的朋友,然后她们成为了比跟我还要好的朋友,把我晾在一边。
我才体会到,那种感觉比被人抽了一耳光都难受。
我静下来想到那个叫林南薇的女孩的时候,才知道我和她之间说不清的隔阂是什么,她为什么那么忌惮宋北方。
原来,友情也害怕第三者。
中考前一个星期,学校放假让我们自由复习。薇薇来找过我一次,她说,南方,我有事想和你说。
她还未开口,我就先告诉她,中考后北方就要走了,我很舍不得北方。
薇薇红着眼圈看了我一会儿,一双大眼睛里蓄满泪水。她说,是呢,北方要走了,我也很舍不得她呢。我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的。
她说完就背过身去离开了巷子。
中考转眼即至,我和薇薇的成绩一直不相上下,总在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间来回循环。不管是同学、老师、还是邻居,都希望看到我们有一天能分出胜负。
我想薇薇也是想和我一较高下的吧,就像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我们一直在暗中较劲。
我和薇薇在同一个考场,第一科考语文,薇薇的状态却出乎我的意料。她颓然的坐在窗边,背影有些落寞。考试时间都过去了三分之一,她还只是看着窗外大雨倾注的雨帘发呆。
我不能给她传递任何信息,无法告诉让她回到状态来,只能在心里干着急。还好,在考试时间还剩一半的时候,薇薇猛然地拿起桌上的笔埋头写了起来。
我不知道当时薇薇是怎样一种心态,也不知道她在试卷上写了些什么。只是后来成绩公布的时候,一贯优异的薇薇,语文那科竟然是零分!
后来我才知道,薇薇那天只写了一篇作文,而那篇作文是当年的中考零分作文。
至于那篇作文的内容和薇薇为什么会那么反常,我怕薇薇伤心,也不敢多问。放榜的时候,我考上了青岛最好的高中,而薇薇只上了一所普通高中。
从老师办公室那录取通知书出来,薇薇只是蹲在我面前一直哭,一直哭。
我说,薇薇你别哭,我们没在一所高中,以后我们考同一所大学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