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现在的规矩是由一个贱婢来教训王妃了吗?”白筝弯唇,带着嘲讽。
真是够了!怎么奇葩全被她遇到了!
此时,已经走出去好远的景玺,在听到白筝自称王妃的话后,一张脸蓦地转冷,凤眸里的暗色越来越重。
“你!”矮胖丫鬟一时语塞,不甘心地拉着某翡雪的衣袖跺脚,“小姐!”
“墨珠,不得无礼。”某翡雪“狠狠地”瞪了一眼矮胖珠,转身对白筝说道,“翡雪姓柳,家父是北赤的将军。我带姐姐去看看王爷吧,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声线柔得几乎能拧出水来,而且是糖水。
“哦,官挺大的。”敷衍了一句,白筝抬起脚就又要走。
此刻,只想快点回自己住的陶苑,换了衣裳,并且让陶儿帮忙解决自己的尴尬问题,不想也不能和这位糖小姐腻歪下去,否则真会出丑。
主要是,她真的不想一回来就去见季审言,虽然她知道,他真的很着急。
这个想法让白筝突然感觉到一阵自责,她怎么能这样想呢?!
季审言不但救了她,还因她而伤。现在,她居然这么不在乎人家!
不过,白筝的脑海里不断闪现昨晚和景玺的一些画面……初遇那晚,真的是季审言救的她吗?
柳翡雪赶紧拉住白筝的衣袖,“王爷昨天半夜咳血了,我实在于心不忍,所以这才求了裴叔带路,准备和这些丫头出去寻姐姐你。可赶巧,在王府门口就遇到了。我们快过去吧。”
裴中潜从景玺身上收回视线,默认点头。
柳翡雪也瞟了一眼快要消失在回廊尽头只穿了件里衣的景玺,又打量了一下白筝luo露的小腿,话说得像是带了泪,眉眼里却是暗含了笑。
“咳血!”白筝更加自责。
当初若不是季审言救的她,那件蓝色衣衫怎会在他手中?他又怎么知道她在被黑衣人追杀?
她现在居然怀疑他!
不该!
但是,柳翡雪刚刚说,昨天半夜……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半夜还和季审言在一起?!
白筝摇头,并不愿意去多想这些事情。现在,她只想知道季审言的身体如何,其他的都不重要,她也不在乎!
不再迟疑,白筝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事情了,“麻烦你待我去一趟,金苑!”
柳翡雪双目含珠地笑了一下,堪比弱柳扶风,鉴定地点了一下头。
“墨珠,你赶紧去厨房熬两碗暖身子的汤药,送到金苑。记住,要快!”
柳翡雪认真地嘱咐完矮胖珠,这才亲热地拉着白筝的手,往金苑快步而去。
白筝并不习惯陌生人与他这样亲密,有些尴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歉意地朝柳翡雪笑了笑。
柳翡雪倒也不在意,总是一副浅浅笑着的样子,“姐姐,你不必和我见外,把我当成自家人就好了。”
这个凭空出现的柳翡雪,太奇怪了。
现在,又叫人准备暖身的汤药,做什么?难道季审言还着了凉?这些问题从白筝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不过,并没引起她的注意。
此刻,她的一颗心,全扑在了加快脚步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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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筝儿,你受苦了。再过一日,就是我们的成婚礼了,我真担心……”季审言半卧在床榻之上,看着衣衫不整满面狼狈的白筝,心痛不已。
白筝觉得这样被人握着手很不习惯,试了几次,想要抽回来,都被季审言抓得更紧,也就作罢了。
“王爷,对不起,让你为我担心了。”看着越加苍白的季审言,白筝抿着唇,自责之情溢于言表。
立在床边的陶儿,扑通一声跪在白筝面前,“对不起,小姐!都怪陶儿没用,没照顾好你。你打我吧!”
不等白筝反应过来,陶儿从季审言手里抓过白筝的手,就朝自己脸上扇去。
白筝没料到陶儿会这样,看她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这样声泪俱下的自责,实在不忍心,赶紧矮身去扶她。
陶儿却往后一退,在离季审言手很近的地方稳住身子,举起自己的双手又开始抽打自己,“呜呜,都怪我!王爷,你罚我吧!”
那啪啪的一声声,直直落进在场所有人的耳中,裴中潜更是又气又心痛。
看裴叔那样子,季审言也是于心不忍,赶紧坐起身,去捉住陶儿的手,“傻姑娘,不怪你。”
陶儿没再挣扎,委屈又无助地仰着小脑袋,望着季审言,真是欲语泪先流,“王爷……”
墨珠端着两碗暖身汤药进门时,正看见陶儿趴在季审言的床边,枕着季审言的一只手,哭得正浓,那呜咽声伤心欲绝。
正所谓沆瀣一气,臭味相投。墨珠一眼瞧见陶儿那副样子,就嗅出了她身上的那股子狐媚味。她走到柳翡雪身边,用手肘碰了碰她,朝陶儿努了努嘴,低声道,“小姐,看来打王爷主意的人,还真不少。”
柳翡雪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脸上却仍是温柔娴淑的笑意,只“淡淡地”望了墨珠一眼。只这一眼,墨珠便吓得垂下了头,退到柳翡雪身后规矩地立着。
季审言的手被陶儿捉住,碍于裴叔在场,不好直接甩开她,但他的身体明显地往相反的方向绷直,一双眼睛全都绞在白筝的身上:她凌乱的发破损的衣衫有些红肿的水眸……她在外面受了什么苦?这一天一夜去了哪里?他实在好奇,越好奇,越心痛。
迟迟得不到安抚的陶儿,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却发现季审言根本不在乎她,甚至都没有看她一眼!
陶儿狠狠咬唇,用心刀把白筝千刀万剐了一次又一次,就连抓着季审言的手,都不自觉地掐紧了些。
白筝昨天整夜未睡,加上身上来了“好事”,正昏昏沉沉地想去见周公,却猛然感觉两道寒光直剌剌的刺在她身上,一下就惊醒了,茫然地环视了一下周围的人,好像刚才她并不在场,是突然空降在这里一样。
柳翡雪自然观察到了陶儿的反应,立马带着墨珠碎步走到白筝面前,长长地打量了一下,最后目光停在白筝露出的腿上,
“王妃,这世道如此险恶,奸淫掳盗之人无处不在,你失踪了一天一夜,必然是遭受了无法想象的事情。”
顿了顿,她端起墨珠手上的其中一碗汤药,双手递给白筝,“不过,王爷是宽厚仁爱之人,想必不会在乎这些,只会越加心疼姐姐。这是我让墨珠去准备的汤药,姐姐你先喝一碗暖暖身子。”说完又自顾自转身吩咐墨珠,“这另一碗,你端去给和王妃一起回来的那位公子,毕竟只穿了一件里衣,怕是冻坏了。”
里衣?!再加上白筝怪异的裙子,在场的人都开始拿了异样的眼光去打量白筝。季审言本就紧绷的身子更是一震,倾身向前,望着白筝,似乎在等一个说法。
“你怎知是必然?那你觉得我是被盗了还是被淫了?”白筝不傻,这赤果果地声东击西,她怎会听不懂。
她倒不是在意季审言或者其他人怎么看她,只是这感觉让她很不爽!
“这世道是挺险恶的,人家穿了几件衣裳都要被别人细心挂念着!”
柳翡雪被白筝吓得“惊惶地”退了一步,“王妃姐姐,对于女子来说,被盗和被……淫有何区别?不过,我实在没有其他意思,只是……用词不当,姐姐如此宽宏大量,想必不会同我一般计较。”
好一个用词不当!
“既然是用词不当,我确实不应该计较,算了。”白筝本欲替自己争辩两句,却转念放弃这个想法。
如果别人不相信她,她说再多,也于事无补。
况且,她并不需要靠那些虚无的东西来支撑她的生命和信念。
她并不真正属于这个王府,甚至不属于这个世界,也许,明天或者后天,她就一不小心回到了原来的本该属于她的世界。
那么,她就更没有必要在这么多人面前,争那点是非, 卫那点别人未必在乎的名誉。
只是,这个柳翡雪,一看就不是个善类,下次再这样,她一定不会让她轻易下台。
“筝儿。”
季审言的低声轻呼,拉回了白筝的思绪,忙走了几步到床边,脸上随即挂了笑,黑瞳熠熠生彩,明媚照人。
“王爷。”
季审言望了望周围的人,欲言又止。裴中潜立马领悟,一挥手,带头快步离开。柳翡雪和陶儿互望了一眼,又在白筝身上盯了一会儿,才拾步离开。
“筝儿,你坐这。”
白筝也不扭捏,坐到了季审言跟前,顺手帮他掖了掖被子,“王爷,伤好些了吗?”
季审言伸手扶住白筝的双肩,双眼紧紧圈住她的脸,似乎不想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筝儿,方才,你为何不反驳?是不是……”
白筝怔住,惊讶而失望,抬眼看着季审言。
在时间静默的那一刹那,白筝觉得,在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
她对儒雅季审言的欣赏她对温柔季审言的感激。她对北赤王朝的第一份信任和依靠。更或者,那份刚刚萌发出来的倾慕……
消失了不见了。
只因为他说的是,你为何不反驳,是不是……
是不是真的被盗了?是不是真的被奸了?是不是贞洁不在了?
这一刻,白筝觉得自己又孑然一身了,孤苦伶仃。
不对,其实在柳翡雪说出那句怀疑她的话的时候,她就已经孤立无援了。因为,在别人怀疑她的时候,季审言没有站出来替她说一句话。
没有人站出来。
白筝自嘲地笑了笑,暗自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和柳翡雪纠缠。否则,是不是又要被理解为做贼心虚?
“筝儿,我没有其他意思,我……”白筝的表情,让他莫名心慌。
“只是担心我。我知道,王爷。只是我真的有些累了,想先回房。”白筝还感念着季审言的救命之恩,所以脸上还是带了淡淡的笑意,想要安抚有伤在身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