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纪若白轻轻嗅着她的味道时,袁宝婷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身子。
“我……”
袁宝婷猛的抓住纪若白的衣服,几乎是咬牙切齿得一字一字艰难得说:“我……要……吐……”
话音刚落,纪若白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两人间旖旎的气氛顿时消失不见,他看着袁宝婷一手拉开车门扶着车子就开始吐,抿起唇,然后缓缓地,默默地扭过头去。
袁宝婷觉得今晚真是十分跌宕起伏,但是这也比不上此刻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刚才纪若白飙车飙太快,她出生时因为是早产儿,本来五脏六腑都不大好,被这么一刺激本来就是想要吐得,然后被他刚才的吻堵了一堵,就再也忍不住了。
纪若白在车上听到她吐的声音,默默在心底低叹了一口气,随即又忍不住勾起唇角摇摇头。打开车门下车,绕到袁宝婷身边,大手抚上她的背,轻轻给她拍着。
缓了一会儿,纪若白适时递来纸巾,袁宝婷伸手接过,用纸巾捂住嘴巴,却没有抬起头。
她能感觉到背后正被那个人注视着,他的目光总是无所不在。
“纪若白……”袁宝婷悄悄地红了脸,眼底是羞涩悸动,心底却是不安和犹豫,她一直以为所谓的亲密就是她和哥哥们一样,但是现在看起来,他们的亲密似乎和那种想象中的并不是同一层面上,袁宝婷没有经历过男女之爱,更别说一个男人忽然朝她发起攻势,她只觉得这样不妥,或者……太突然,“你似乎……误会了……我……我从未和一个男人这样过,我也没和男生交往过,所以我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袁宝婷的大脑似乎涌动着浆糊,她越要急切得想要说清楚,却越是语无伦次。
“姐……我的学姐说,一个人一辈子会遇到一个陪你一生的人,我也想找一个这样的人,只是……没想过会那么快,而且,来的快的东西总是不安全,有很多主观性,而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兴许不大适合。”袁宝婷这时才微微侧过脸,她看不清纪若白的表情,只觉得这样的沉默让人心惊,“而且,你那么优秀,也不缺女人,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独独看上我?”
“……我需要时间来想想。”
一口气说完,袁宝婷觉得松了一口气,她一向不懂得如何掩饰自己的思绪,而且对方是那么一个聪慧犀利的男人,直觉告诉她不能逃避,只能这么如实以对。
这二十四年里,不说她做过多少事情,但是在岛屿上,她做什么事情都是自己能把握住的,大哥二哥的做事方式她从小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也会让她学有所成。所以,她在岛上也总是会做自己觉得有把握的事情,没有把握的她也会步步斟酌,然而刚逃家,这个男人就让她完全丧失把握,他的节奏太快太狠,她连斟酌的机会都没有,这让她没有底气,没有自信往前走。
纪若白这时才悠悠开口:“在社会上,这种现象是很普通的男欢女爱,或者逢场作戏。”他的声音沉沉的,在无声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似乎能敲在人的心上,“但是我一向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也不会浪费时间去经营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袁宝婷微愣,然后片刻后感觉到背后有一副躯体贴上,他没有抱住她,但是影子却仿佛他正把她拥进怀里:“袁宝婷,这是我第一次,认真地在吻一个女人。”纪若白没有动,看着她微微发红的耳朵,静了半响,才道,“我给你时间,但是,别让我等太久。”
他从未让一个女人如此拒绝过。
但是这个结果却又在意料之中。
她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洁白得如同一张没有渲染过的宣纸,很好把握,很好猜透,他心底已经清楚,该如何在那上面挥毫作画。
而且只有他会画。
这一晚袁宝婷破天荒得失眠了,她怔怔得看着天花板,然后那个吻和着他的气息却仿佛又扑面而来,二十四年里,他是唯一一个吻她的唇的异性,大哥总是把她保护的很好,她没有上过学,也没有同龄女子所经历过的校园生活,暧昧恋爱,所以纪若白只需要一下就把她弄得不知所措,心跳如雷。
同一时刻,袁宝婷却不知道,顾淮桑已经回到岛上,M国此刻正处于白天,然而顾淮桑一进门,彻骨的寒意就让她不自觉挺直背脊,看着沙发上一脸阴郁的男人。
顾淮隼看着她,没有动,仿佛早知道她会来。
顾淮桑深吸一口气,强压住的怒意在他的目光下差点点燃,她快步走过去,到了他跟前,一个一个字说的仿佛是从牙关挤出来:“放过他。”
这个他是谁,两人不言而喻,顾淮桑淡淡看了她一眼,才开口道:“婷宝在哪里?”
“大哥!”顾淮桑终于忍不住,低吼道,“你怎么能因为婷宝用他来威胁我!”
“那是因为你不懂事,”顾淮隼的语气有点阴冷,带着天生的傲慢,“先不说以前你是怎样答应我的,就凭他江淮岳已经有了未婚妻还敢和你拉扯不清,我就不会放过他。”他冷冷得道,“本来你的事我还打算押后处理,但是你胆子太大,婷宝从未经历过外面,你怎么敢带她走?谁给的你这个胆子?”
顾淮桑深深吸了一口气。
“大哥,婷宝她一直很聪明,在你不在家的时候,她学习到的东西比任何人都要多,范围都要广,她已经长大了,适合在外面闯荡,她应该在外面见识,经历更多,然后找到一生中对的人。”
“我当年也让你们出去闯荡,但是你呢?找到对的人了吗?”顾淮隼看着她,眼神有点讽刺,当年江淮岳舍了她和别的女人订婚这个消息可是他们这个圈子传的最厉害的,大学时候瞒着家人的隐秘却又人尽皆知的爱侣,最后落得这个下场,也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顾淮桑闻言,却第一次,正视着自己的大哥,一字一句道:“是的,他是我找到的一生中最对的人。”
无论现在如何,顾淮桑从不后悔,那个男人,纵然如今已经牵着别的女人的手,但是她还是一如当年,深深爱着他,因为她知道,他也一样。
不过是世道所逼,不过是情势所逼,那又怎样?他江淮岳是她顾淮桑所经历过的最美好的一个男人,从来未曾改变。
“我不会让婷宝也走错路。”顾淮隼冷哼一声,终于还是下了最后通牒,“给你两天的时间,把婷宝带回家,不然,我弄垮江家。”
顾淮桑这时反而坦然了,妥协太久,当退无可退,她才知道已经没有退的必要:“大哥,无论以后婷宝选了一个怎样的男人,那个男人也总不会是你。”她看着他,第一次,毫无畏惧,“你的爱是病态的,我们是亲兄妹,没有结果的爱,何必太执着?”
“顾淮桑!”顾淮隼猛的站了起来,终究还是动了怒,“把你刚才的念头,一字一字给我吞回去。”
“大哥,当年因为你不许,我放弃了他,我允许自己被你管着,是因为我知道,没了父母,你就是我们的父母,爱情和亲情,我只能放弃一样。以前的我总是妥协,总是后退,但是现在再没有退后的空间了,我不会再退。”顾淮桑说话变得很轻,“我也不会让婷宝重蹈我的覆辙,妈妈当年怀着婷宝的时候总是说,若是生下来的是个女儿,她肯定会让她像姐姐一样勇敢,她会带着孩子到外面见识闯荡,我不能让妈妈失望,身为姐姐,我必须勇敢,我会代替母亲带着婷宝在外面飞翔闯荡,而不是在这个家里被束缚。”
在她说起母亲的时候,顾淮隼已然满眼冷意。
那是顾淮隼的心魔。
是不能触碰的禁地。
早在当年,他亲眼看着母亲的尸体在手术台上冷透,僵硬,之后任何人提起父母,他都会如此。
“你想亲眼看着江淮岳身败名裂吗?”顾淮隼沉声道。
顾淮桑走到门口,闻言,头一转,朝着自己的大哥道:“大哥,如果你爱过一个人,就应该知道,我想要保护爱的人的心,和你想要保护婷宝是一样的。”这一次,她走出去,头也不回,“这一次,我的男人,我自己来保护。”
等顾淮桑走了许久,管家才肯上前,低头道:“少爷,查到大小姐来时的转班航线了。”他两手捧着一张纸到顾淮隼面前,良久顾淮隼才接过,却没有立刻看,把薄薄的一张纸捉在指间。
“你们下去。”
顾淮桑说完就朝楼上走。
直到来到袁宝婷的房间,他轻易拧开门走进去,扑面而来的冷清,少了二十多年来熟悉的味道。袁宝婷从小用的香粉是他特地给她选的,从此买断,成了世上唯一,这么多年来,早已成为了只有她身上才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