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今天的路线,肖瑶昨晚已经从陈芳华那里了解了。
浠水镇离沅县县城坐马车要将近一天的时间。天气好路好的情况下其实只要半天就可以,但是在这种导致了洪涝灾害的天气下,道路泥泞不堪。若是不小心,车轱辘陷进泥坑里,那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了。当然她们的目的地不是浠水镇,她们只会有一段路与去浠水镇的路相同,然后会去哪里,这就是江艳丹决定的了。
肖瑶对江艳丹安排的路线不是很在意,她的路她自己决定。
肖瑶不时掀帘往外看,初来乍到,自然好奇。因为时间尚早,许多店铺还没开门,只有路边一些早餐摊子,还有卖菜的。有些衣衫褴褛瘦瘦弱弱的人或坐或躺在屋檐下,看着甚是可怜。
车夫挥舞着马鞭,尽管县城街道是青石砖铺就的,可是昨天下午加上一整个晚上的大雨,路上还是积了许多水,马车一快,水花溅起,不少人都遭了秧。肖瑶气怒,对车夫说:“你们慢点行不?”
车夫假装没听见或者根本就没把肖瑶的话当回事,因为马车没有慢下来也没有人回应她。肖瑶还想发作,陈芳华劝道:“瑶儿,算了,他们不会听你的。”
“难道以前他们都是这样不将我们放在眼里的?”好歹她是县令千金,她的娘的县令夫人。
“我们不是早已习惯了么?”陈芳华的话语中充满无奈。
肖瑶深呼吸,虽然清楚离开县令府做弃女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她也知道若没有性命之忧,还是呆在那里好,至少不用担心晚上睡哪里,下一餐吃什么,更不用头痛以后的路该怎样走。有个关系不好的二娘也没什么,别人宅斗斗得风生水起,她应该也不会太逊。
只可惜她来得晚了一点,若是早一点来,就不会像真肖瑶那样激怒雄狮……原本还想着让她们成为弃妇弃女的不是她父亲肖振成,到时候有机会还是尽力回来,可是现在,她要把这些念头全部掐掉!被下人欺负的夫人小姐,还当来做什么,那个肖振成肯定也是靠不住的,让妻女过得如此凄惨的男人肯定没什么本事。
肖瑶极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她要冷静,要好好策划,要活得好好的,她讨厌这种憋屈的感觉,讨厌!
陈芳华见肖瑶那么快就将怒气镇压下来,心中讶异,以往她可是要骂一场的。她总觉得自己的女儿变了很多,她并未怀疑这不是自己的女儿,因为肖瑶一直与她寸步不离。她只当做她真的长大了。
陈芳华想说点什么,可又不知说什么,她一向不善言辞,又见肖瑶沉思,便不说了。
肖瑶想了很多,当她再次掀开车帘的时候,外面都是农田。仔细一看,并不全是稻田,因为雨大积水,庄稼都泡在了水里。看来灾害的确严重。
“怎么今年雨水这么多。”肖瑶嘀咕。她这不是疑问,大自然是奇妙的,总会发生一些天灾,虽然也有人为的因素,但是在这没有工业污染汽车尾气的古代,这种因素所占的比例定是微乎其微的。
陈芳华却说:“何止今年,这几年不都是这样么?”
肖瑶呆住,“年年水灾?”这个,有点不可思议了。
“不是年年水灾,去年是干旱得紧,前年稍微好一点,大前年才是水患最严重的。”若不是前年治水不力,庄稼几乎颗粒无收,当时的县令也不会被罢官,肖振成也不会那么快就当上沅县县令。
“为什么会这样呢?”肖瑶很疑惑,这种情况在大自然被破坏严重的现代都很少出现,在这里怎么会这样?若是连年如此,很可能是人为因素了,但是也不排除是哪个龙王发怒。作为蔡贞时她是无神论者,穿越了一次之后什么都会相信了。
“都说是惹怒了神灵。”
肖瑶点头,跟她想的一样。那自己为何穿越到这里来?难道这是上天刻意安排的?或者,她是上天派来的救世主?想到此,肖瑶的眼睛亮了,顿时觉得自己变得高大起来。可是她的肩膀很快就耷拉下来,就凭她?救什么世,她连自救都不知道能否成功。
“唉……”
听到肖瑶叹气,陈芳华有些想笑,她的女儿什么时候开始会忧国忧民了?她不知道肖瑶可没那么大义,她只关心她自己。她能做的就是不给国家拖后腿。
“娘啊,昨晚我跟你说的话你都记得吧?”肖瑶压低声音说。车子行驶在不凹凸不平泥泞不堪的泥路上,声音很大,车夫并不容易听清她们的说话声。
陈芳华立时紧张起来,说:“记得。”
肖瑶郑重地点头,也不多说,只更加关注外面的情况。
雨过天晴后的天空澄净湛蓝,树叶干净翠绿,撒上金色阳光,微风轻拂……只往上看的话,这是一幅很美的画面,可是迎风吹来的气息带着浓浓的泥腥味,让人自然地低头看,那些泥泥水水,实在不好看。
农田、庄稼、村庄从密集到稀拉,眼前渐渐出现遮挡视线的山林。说是山林,不如说山陵,林,曾经是林,现在只看见漫山被砍伐了的木桩,有一些弱不禁风的小树,像是孤苦无依的弃儿。
肖瑶是热爱大自然的好青年,看到这种情景,她心中微疼。
山路更加难行,路上泥土松散,车子忽上忽下,左倾右歪,坐得很是难受。
难受也得忍受,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肖瑶如此安慰自己。
太阳高升,马车慢行。车外仍是山,山上仍是光秃秃的光景。肖瑶的眉头越皱越紧,疑惑问道:“这些树怎么都被砍光了?”
陈芳华垂下眼眸,说:“这附近的山都是江家的,江家做木材生意,这些树长得合适了,自然砍去卖了。”
“砍了之后怎么不种?而且我看好几座山都被砍光了,却一点新种的树都没有。”有的也只是生长不良而没被砍的。
“他们家的山林多,还有许多未来得及砍,种似乎也种了的,不过兴许不多。”江家是沅县首富,谁都知道一些他们家的事情。陈芳华不是好多管闲事的,平时也就听别人说所以知道些,再有就是江艳丹不时的炫耀。
肖瑶愤然,如此破坏大自然,真该遭天谴。
天谴!得罪神灵!
肖瑶心中一亮,激动得差点在狭窄的马车厢里跳起来。
“娘,所有人都认为近几年的灾害都是神灵发怒所致么?”肖瑶的脸上有笑意,因为她似乎看到了曙光。
陈芳华对肖瑶突如其来的欣喜不明所以,但是她一向思想简单,于是老实答道:“原来不是,可是连着几年如此,大家就都这样认为了。”
“娘,你多跟我说说江家的事情吧。”昨晚只说了大概,她想要知道更多。
因为车行得慢了,车夫听到肖瑶的话,于是十分轻蔑地说:“此时来了解巴结,已经晚了。”
这话肖瑶自然也听见了,对于他们的自以为是她忍不住翻白眼,她不反驳,她怕自己一不小心惹怒他们,致使他们提前动手。
陈芳华伤感地看着肖瑶,问:“瑶儿,你真的都不记得了?”
呃……肖瑶心惊,最主要是心虚,她不知道以前的肖瑶是什么样子的。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都不会与自己一样,先不说世上没有同样的两个人,单说一个是封建礼教保守传统的古代小女孩,一个是接受科学文化知识洗涤心灵将近二十载二十一世纪女青年,就不可能相同,甚至相似都很难。要打消陈芳华对她的怀疑才行。
肖瑶将身子挨近陈芳华,在她耳边悄声说:“娘,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听了千万不要惊讶啊。”陈芳华的心漏跳了一拍,深怕肖瑶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我被打晕的时候,似乎有神灵庇佑,也不知他对我做了什么,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但是他让我离开江家,并且说会有明路。”作为二十一世纪女青年,一点点想象力,一点点编撰能力是必不可缺的。
陈芳华的双目圆睁,即使一直相信神灵的存在,但是她从未见过,也没听谁说见过。而此时,她的女儿居然说受到神灵庇佑,这……实在太难以置信了。“你……说的可是真的?”
肖瑶直起身子,嘟着嘴,有些不满地说:“难道我还会欺骗娘么?况且我拿这个欺骗你有什么用?”
陈芳华想想也是。
“娘,我现在要知道很多很多事情,不管是有用无用,脑子不是麻袋,装多少都没问题。”
“麻袋都比你的脑袋有用。”车夫讥讽道,两人还哈哈大笑起来。
肖瑶咬牙,她忍,总有一天她会吐气扬眉。
陈芳华将自己所知慢慢诉说出来,她是老实人,有什么说什么,不添油加醋也不妄加评论。她们并不避讳那两个车夫,在陈芳华所说不够全面或者与事实相悖的时候,他们会插上几句,肖瑶都听在心里,暗自度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