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沈小兔犹豫着要不要将他唤回时,他的目光已恢复了焦距,而焦点,却是在她的脸上。
沈小兔觉得自己的脸几乎被烧出一个洞来,她不由得抬起双手,捧住了外婆镜往上推。
忽然,一个强劲的力道扣住了镜框,她只觉鼻梁蓦地一松,眼镜竟被他取了下来。
“喂!”她惊然低呼,他却把眼镜架在了自己的鼻梁,抬头往客厅里环视了一圈。
“平光镜。”然后,他得出这样的结论。
沈小兔急了,伸手想把眼镜抢回来,无奈以她只近一百六十公分的身高,实在抢不过一百八十几公分的他。
“把眼镜还给我!”她只能跺脚要求。
慕新砚慢条斯理地低下头,透过外婆眼镜又宽且厚的镜片,他将她的脸打量一番,“沈小兔,你不戴眼镜比较好看。”这是他得出的第二个结论。
沈小兔的双颊差不多就要着火了,不愿让他看到自己更多的窘态,她伸手往他肩头一推,便转身要走。
然而,他收拢长臂的动作却比她快得多。
一个用力,她几乎跌入他的怀中,神色仓皇地稳住步子,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他的下一个动作,却是亲手将眼镜架回了她的鼻梁。
她愣然,但见他轻掀薄唇,发出一个惊叹:“有了这眼镜,果然才更加符合你这身打扮,沈小兔,你是从哪儿买来这副眼镜的?”
她隐约觉得他疑惑的,并非问题本身,但还是说道:“是少有眼镜店出售这款眼镜。”
“哦,那的确费了一点工夫。”一抹深思闪过他的眼底。
沈小兔没有瞧见,只是推推镜框,说:“厨房里还有菜没炒,我……我先忙去了。”
这一次他没再为难她,马上放行,“刚才谢谢你了。”刚走到厨房门口时,又听到他这样开口。
沈小兔不介意地笑了笑。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这样做?”
“你愿意告诉我吗?”她转睛看着他,看到了他眉间皱起的犹豫。
于是,在他张嘴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她抢先开口:“其实……我又没什么损失,能帮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
说完,她又笑了笑,便转身走进了房间。
留下慕新砚一个人怔然地站在原地,直到厨房里传来“哗”的一声,这是菜入油锅的动响。他抬起头,透过厨房的玻璃门看着那忙碌的身影,唇角勾出了淡淡的笑意。
刚才那张脱去眼镜的圆脸,其实有着不一样的美呢!
晚上八点,沈小兔疲惫地坐在了电脑旁。
回到这里就开始做家务,现在的她只想扑上床跟被子尽情地缠绵。可是,一想到艾米丽那严厉冷冽的眼神,她就有心无胆了。
还是老老实实看资料吧,希望今天能给报告起个头也好啊!
她坐直身子,习惯性地推了推镜框,脑海里又不禁浮现起晚饭前的情景。
来的那个男人应该是与慕新砚认识的,慕新砚为什么要对那人撒谎,说她是他的女朋友呢?
而那男人说的“对他有好处的竞争”又是怎么回事?
慕新砚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是谜啊!不过这跟她没多大关系吧,赔偿了那件昂贵的衬衫之后,她还是住在出租屋里的职员沈小兔,这一切对她来说,不过是人生里一个意外的风景。
她强迫自己回过神来,这时,门口的光线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转头一看,是慕新砚走了进来。
“慕先生,”她立即起身,“有什么吩咐吗?”
他在电脑桌旁停住了脚步,问:“你的报告做出来了?”
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她的报告表示关心,但她还是诚实回答:“没有,连开头都还没写好呢。”
慕新砚面带笑意地坐上了椅子,长指在桌上“叩叩”地敲着,问:“想要我帮你做吗?”
没听错吧?他要帮她做什么?报告?
“你会做这个?”沈小兔好奇地眨了眨双眼。
“这有什么难的?”慕新砚挑起唇角,“别的不敢说,这样的报告我还是可以搞定的。”
说得这么谦虚干吗!
其实在沈小兔心里,他几乎就是全能金牌选手了!
“只是,你真的要帮我做这份报告?为……为什么呀?”
“我有个条件。”
“嗯?”
“我需要一个人物临摹模特,如果你答应,我就帮你做报告。”
“模特!”闻言,沈小兔的眸子里一点点放出亮光,都说画家眼里的美女总是最特别的,她被他挑中做模特,是不是说明她也有自己不知道的美呢?
慕新砚点头,说:“我画过太多美女,想换个特别一点的试试,你的体形和脸都比较肥,画起来更有挑战性。”
一群不知名的鸟儿,从上空乌拉拉地飞过去了,留下几缕残破的羽毛,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沈小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说:“好吧,什么时候?”
“这几天天气都不太好。”他略微思索了下说,“大后天吧,早上五点半出发去白云山,正好可以赶上日出。”
“嗯。”这个时间点不错,还可以赶回公司上班,就这么说定了。
两天后的上午,一份报告准时交到了艾米丽的办公室。
等待着艾米丽审阅报告的时间里,沈小兔一点都不紧张,她虽然不会写,但她会看啊。
这绝对是一份条理清晰、论据有力的完美报告!
看完这份报告之后,她对慕新砚的崇拜之情早就超过了长江黄河,直逼银河系了!
相信艾米丽看了,也该不会有什么挑剔吧。
果然,放下报告之后,艾米丽道:“这份报告写得不错!”
沈小兔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她立即又补充道:“但不像你写的。”
沈小兔浑身一怔。
“沈小兔!”她严厉的目光扫来,“一定有人帮了你不少吧。”
“秘书长,我……”
“你别不承认。”艾米丽冷笑,“我现在随便拿报告里的一个术语考你,你马上就会露馅。”
沈小兔低下头,圆乎乎的脸绯红一片。
姗姗和小广都说资料里的数据都已经过时,这份报告就算写出来也没多大参考价值,艾米丽只是想借此为难她罢了。
可她们谁能想到,艾米丽的为难还没完没了了!
“秘书长,这份报告的确有人帮我,否则我真的完成不了。”她老实地坦白,“我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艾米丽眼中精光一闪,“是谁帮你做的?”
“我的一个朋友。”
这样的答案让艾米丽非常不满,但她没有失去耐心,继续问:“如果对风华社不了解,做不出这份报告,你的朋友应该也是公司里的人吧。”
这个还真不是!沈小兔摇摇头,说:“秘书长,我朋友只是好心想要帮我……我很担心这个报告没做好会失去这份工作,所以才……秘书长,请你原谅我这一次。”
看着她低垂的脑袋,艾米丽眯起双眼问:“沈小兔,你这个朋友真的不是公司里的人?”
“不是的。”
“那他是做什么的?”
沈小兔再迟钝,也听出艾米丽对“报告制作者”非常感兴趣了。她难免有些担心。“秘书长,您是担心我的朋友会泄露公司机密吗?”
可是,姗姗明明说这些资料都已经过时,既然如此,应该不存在机密与否的问题了吧。
艾米丽摇头说:“我只是觉得你这个朋友能力不错,也许可以为公司效力。”
原来秘书长是想要挖人才!
沈小兔松了一口气,继而摆摆手说:“秘书长,我朋友不会来公司上班的。”
她直觉慕新砚身份不一般,绝不会像她这样,做一个朝九晚五偶尔加班的小白领。
“他有自己的事,”虽然她也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但是,“他每天都在忙,分身乏术。”
闻言,艾米丽不以为然地笑了。
“沈小兔,不要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有时候你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情况,就像你这个朋友!”
沈小兔一愣。
秘书长说的话好奇怪,似乎在暗指些什么,可是,她看到的慕新砚就是慕新砚啊,两只眼睛一鼻子,人皮面具也改变不了这个。
沈小兔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反正她不相信慕新砚帮她做这份报告,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将艾米丽的多心丢掉一边,她拿起随身包下班走人。
心情还是不错的,艾米丽并没有因为报告的事过多地为难她,只是让她继续给薛雪倩代班,而且注意要保持电话畅通。因为秘书的繁杂琐事很多,需要随时联系。
沈小兔走在公寓大门口的时候,就远远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只见他正站在公寓花园的水池边。因为背对着公寓大门,他没有看到她。
圆脸露出一丝笑意,这个时间,他在这儿做什么呢?
更走近一点,才发现原来他不是独自一人,他旁边的秋千上,还坐了一个男人。
那男人伸着长腿将秋千轻轻地晃着,不时抬起头,跟慕新砚说着什么。
再走近一点,便与两人只相隔几棵万年青的距离了。
虽然万年青被修剪成球形,可以将她肥圆的身子阻挡,沈小兔还是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
偷听别人说话,可不是好的行为。
“你说那女孩叫沈小兔?”拔腿转身时,却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说了出来。
这不是慕新砚的声音,应该是那个正晃着秋千的男人在说话。
这个……沈小兔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听别人谈论自己,应该不算偷听吧。这样想着,脚步已慢慢地停住。
“没错。”
得到肯定的回答,那人哈哈笑了几声,说:“没想到真的有人用动物来命名,你说她生下来的时候是不是特别像一只兔子?”
敢说她像兔子?你才像兔子呢!
“她现在更像。”这是慕新砚的回答,“而且是一只肥兔子。”
沈小兔更加汗颜。
那人抬头,嘴里“啧啧”有声地将慕新砚打量一番,声音拔高了好几个调:“我没看错的话,某人好像动了春心……”
慕新砚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这样认为?那我就不担心了。”
“慕新砚,你这话什么意思?”那人不太明白。
“你既然这样认为,那就代表我做得够多了,其他人也会这么认为的。”
“你……你想要其他人也这样认为,为什么?”一阵惊讶过后,那人突然明白了什么,“慕新砚,你已经决定要彻底脱离慕家了?”
“我本来就不属于那地方。”
“可是!”那人的语气不无担心,“你爷爷是个手段强硬的人,跟他硬碰硬的话,你最好有足够的心理准备。”
因为后果,谁也无法预料。
慕新砚轻挑浓眉,并不以为然。如果他有一丁点儿的害怕,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那沈小兔呢?”忽然,那人又问,“她是无辜的!她被你用一件衬衣困在这里,如果你爷爷信以为真,让她受到伤害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