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看门的小厮拦住锦蕴,锦蕴低头递上信件道:“我是宫里来的,这是姝妃娘娘的信,请务必转交给丞相大人。”
“姑娘稍等片刻。”看来姝妃经常与丞相通信,连守门的小厮听说她是宫里的也这样恭敬。
锦蕴等小厮关了门,立刻离开了丞相府门口,若是让人看清她的模样,日后太后查起来,她岂不是主动送死。
离开后,锦蕴来到镇国公府,轻车熟路地飞入后院。时间已经不早了,府里怎么还灯火通明的?锦蕴避开家卫,蹑手蹑脚地来到镇国公的房外。
里面传来几声咳嗽,接着是喝药的声音。
“老爷也要顾念自己的身子,翎儿已经去了,老爷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妾身可怎么活呀?”说话人声音哽咽,然后就是一阵哭泣声。
锦蕴泪流满面,无力地跌坐在墙角。娘,翎儿对不起你们。
“哭什么?人早晚有一死,我苏慕云为国家而战,死得其所!”苏慕云捂着胸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要不是临君及时赶到,你还有命回来?”老夫人轻声责怪,难怪楚临君没被关进大牢,原来那天并没有回来看她。
“这皇上赐的药怎么一点效果也没有,反而越吃越严重了呢?”一阵沉默后,老夫人发问。
皇上赐的药?锦蕴站起来,差点冲进去,却听到苏慕云的呵斥:“无知妇女,这话也是乱说得的。”
若现在闯进去,父亲必定会把她当做刺客,况且现在暴露身份不仅救不了父亲,反而还会害了他们。锦蕴紧握拳头,牙齿咬着嘴唇,莫无殇,若我镇国公府有任何闪失,我必定血洗帝宫替爹爹报仇!
锦蕴含泪来到药房,找到莫无殇赐给苏慕云的鎏金飞龙药盒,里面足足有十多枚药丸,看来是慢性药。锦蕴将药丸拿在手中闻了闻,很重的当归味道,掩盖了其他药味。
锦蕴在药房找了些其他药丸放在当归里滚了几滚,然后放入鎏金盒里,希望父亲不要察觉。
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关宫门了,锦蕴对着苏慕云房间磕了三个响头,匆匆忙忙往宫里赶。
“小娘子,跑什么?大爷送你回家。”锦蕴被几个市井流氓堵在巷子口,手边没有什么可以防身的东西,只能步步往巷子里退。
“我是镇国公府的人,你们若敢动我,明日必定横尸街头!”锦蕴摸到一根棍子,唇边勾起一抹笑。
“镇国公哪管得了你这么个小丫头?还是从了爷,爷给你吃香的喝辣的。”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猥琐男子伸手往锦蕴脸上摸。
锦蕴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棍子将他敲晕。
“还敢打人?给我上!”其余三四个人见状都清醒了几分,将锦蕴围了起来。
锦蕴没想到这心儿的体质这么差,刚才这根棍子差点拎不起来,此时见几个人围过来,只能吃力地拿着棍子当缨枪横扫过去。
可毕竟是个弱女子,打了几下手上已经没了力气,一个男子从背后将她扑倒,另一人骑在她身上,左右开弓地扇巴掌。
锦蕴看了一眼了无人烟的街头,心里生出一股绝望,缓缓闭上了眼睛,莫无殇这一切都是你带给我的,来日我一定加倍奉还!
突然身上坐着的人往旁边一倒,其他几个刚站起来就被打晕了。锦蕴艰难地坐起来,却见楚临君一手拿着未出鞘的剑,疑惑地看着她。
“你怎么现在才来?”锦蕴见着他,心里的委屈涌上来,连自己都没发觉语气有那么一丝娇噌。
楚临君更是站在那诧异地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锦蕴站起来,恭敬地朝楚临君弯腰:“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楚临君方才回过神来,拦住欲走的锦蕴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我跟青翎说过的话,还有,你到国公府做什么?”
“皇后娘娘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只是与她走得近些,所以知道这些事情。奴婢心想镇国公痛失爱女,怕他忧思过度,所以代皇后娘娘回来看看。”锦蕴一脸坦然地看着楚临君。
“皇后近前的宫女是碧落,我从未在鸾秀宫见过你。你替皇后回国公府探望,为何坐在国公门前哭泣,为何偷换了皇上赐的药?”楚临君严肃地逼问,仿似在审犯人。
“将军,很多事情锦蕴现在无法跟你解释,锦蕴只能说这一切都是皇后的意思,请将军替奴婢保密。”
“皇后的意思?”楚临君显然不信,锦蕴掏出怀中的锦帕,上面用金丝绣着:锦雀啼鸣,蕴语悠长。是昔日苏青翎的笔迹和绣工。
“奴婢确实是皇后近前的宫女,请将军速速带奴婢回宫吧。”锦蕴焦急地拉着楚临君的衣袖。
“放开,既然你是皇后的心腹,怎可对本将军……往后再有越礼之事,休怪本将军不客气!”楚临君别扭地将锦蕴的手拂掉,锦蕴觉得好笑又心酸。
楚临君骑马将锦蕴送进宫,临走时犹豫地问:“皇后之死,是否另有蹊跷?”
锦蕴心里一跳,若是楚临君有心调查这件事,皇后惨死肯定能被查出来,到时候不止楚临君,恐怕整个国公府都难逃一劫。
“皇后娘娘难产,皇上一直陪伴左右,最后没能保住孩子和大人,皇上悲痛万分,免朝三日。”锦蕴记得临死前是听到莫无殇说过免朝的事。
“知道了,进去吧。”楚临君转过脸,映着火把,锦蕴看见他眼中泪光闪烁。
锦蕴一路往洗梧宫去,路过御花园时见萤火虫点点闪在花丛中,十分好看。便忍不住停下来追赶,跑着跑着想起楚临君,脚下步步轻盈地跳起舞来。
这舞是她在军营时偷练的,想着等楚临君打了胜仗回来就跳给他看。没想到那晚楚临君被围困,她披甲上阵前去救他,却误救了混进军营的莫无殇。然后被他一旨召入宫中,圈禁了五年。
锦蕴越跳越快,心中想着莫无殇虚伪的嘴脸,她那未出世的孩子,苏慕云剧烈的咳嗽声,仿佛脚下踩的就是莫无殇的人头。
“啊!”锦蕴惊呼一声,脚崴了一下,倒进一个人的怀抱。
“怎么又是你?”莫无殇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就不能好好走路吗?每次非要撞我!”锦蕴假装没听见吴公公那声大胆,噌怪地回看莫无殇。
“姑娘是哪个宫里的?刚才跳的是什么舞,朕……真是以为见到了花仙子。”莫无殇不在意锦蕴的无理,目光灼灼地看进她眼里。
“我是洗梧宫的,刚才不过是随便乱舞了几下,公公不要见笑。今晚我当值,我要回去了。”锦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从莫无殇怀里站起来,脚上一阵钻心的疼使她又倒了回去。
“公公?你每次都要这样匆匆忙忙地走吗?”莫无殇浅笑,还从未有人将他认作太监过。
“做奴婢的难不成还能像主子一样赏花喝茶?”锦蕴踮着一只脚跳了一步。
“那你想不想做主子?”莫无殇挑眉,眼睛却舍不得离开锦蕴精致而充满生气的脸。
“做主子自有做主子的烦恼,我现在过得很开心并不想要做主子。”锦蕴知道,莫无殇心里喜欢比他更弱的人,听他话的人,把他当做她的天的人。
从前她做不了这样的人,如今装得倒是挺得心应手。
“也许做主子更开心呢?”莫无殇追问,伸手轻轻扶着锦蕴的手臂。
“我没那么大的野心,我只想找一个能爱护我,愿意做我的天,做我的大英雄的人。”锦蕴两眼冒着星星,憧憬地望着天上。
“哎呀,跟你说那么多做什么,你就是一个太监。我走了,下次遇见可不要再撞我了。”锦蕴笑得天真烂漫,心里却在流血流泪,莫无殇,想不到我还能两次勾起你的兴趣。
这次你又打算用什么样的方法强占我?
洗梧宫还未熄灯,锦蕴心里一沉,进殿果然见辰妃一脸盛怒地坐在椅子上。
“你还知道回来?主子没歇着你倒先歇着了,是不是连你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辰妃震怒地将桌上的茶盏全部扫在地上。
“娘娘息怒,奴婢是想办法让皇上再次临幸洗梧宫,所以回来晚了。”锦蕴跪下回话,这些天她已深谙宫女的生存法则,不管发生什么,先跪下就对了。
“哼,皇上已半年不曾踏进洗梧宫,你有办法让他过来?”辰妃重新坐下,宫女迅速收拾干净地上的瓷片,重新摆上一副茶盏。
“如果奴婢没有猜错,明晚皇上就会摆驾洗梧宫。”
“当真?”辰妃露出一丝惊喜。
“娘娘早点歇息,明日打扮着迎接皇上就行了。”锦蕴抬头,坚定地说。
“好,明日若皇上不来,仔细本宫揭了你的皮。”辰妃嘴角挂着笑,进了内殿。
“发生什么事了?”锦蕴起来,问一旁的宫女。
“姝妃娘娘派人送了一只发情的母猫过来,咱们娘娘看了气得立马把猫扔了,一直到姐姐回来才稍微消气呢,姐姐真能干,几句话就把娘娘哄开心了。”宫女崇拜地看着锦蕴。
锦蕴想了一会问:“那猫还在吗?”
“小顺子正抓着要宰了它呢。”
“告诉小顺子,把猫好生养着,先别让娘娘知道。”宫女看锦蕴在辰妃面前得脸,忙点头去找小顺子了。
累了一天,锦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楚临君,拜托你千万不要去查皇后的死因。我前生欠你太多,只希望你后半生过得幸福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