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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只黑狗和一只黑白相间的狗,穿梭在人们疲惫繁忙的身影下。在大雨中,它们拖着沉重的尾巴,在废墟中来回嗅着,不时用爪子拼命刨着坚硬的水泥石板,嘴里发出呜呜的哀鸣声。

救援工作在紧张有序地开展着。这里是学校,所以,最先到达的武警官兵都汇集在这里。埋在浅层的同学和老师被一一营救出来。而被巨大的重物压在深层的同学,却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获救。

都是钢筋预制板结构的楼房,清理起来十分困难。而且余震不断,稍有不慎,会造成二次坍塌,危机废墟深层下的生命。

思雨他们期盼横压着他们身体上面的废墟会有什么动静。可是他们被掩埋得太深,暂时无法听见外面救援的声音。

这时,地面又开始晃动,大家不由得惊呼起来!强烈的摇晃,使压在身上的物体,越发沉重。

这次余震,让好几个人都昏睡过去,任凭其他人怎么呼喊都醒不过来。但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紧紧相握的手,都没有松开过。

最后只有小洁还在沉睡,思雨一遍一遍抚摩着她的手。大家都等待着,等待着那个无力却亲切的声音。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待中时间越发冗长。思雨想起上个暑假,她们制作各种各样的冰淇淋:草莓的、香草的、巧克力的。最后,小洁只吃了一小口,幸福地舔舔嘴唇。

“怎么,不吃了吗?”思雨问。

“我……”小洁欲言又止。

“不吃,如果让我敞开肚子吃,我可是能吃一桶的。”思雨贪婪地说。每次只要吃好吃的,爸爸妈妈都会让她一个人吃,思雨也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我能带回去,给我弟妹吃吗?还有爸爸他吃到我做的冰淇淋一定很开心的。”小洁望着冰淇淋,眼睛流露出温馨。

思雨一愣,随后点头。当小洁拿着冰淇淋往家走,那幸福的模样,一直在她的脑海中停留。

思雨也留了两个冰淇淋给爸妈,当思雨看见父母得到冰淇淋时,脸上洋溢着的欣慰与满足。她也开始明白分享果实原来是如此快乐,而报答回馈父母以及爱你的人,是每个得到人,应该去做的。

短暂的回忆,让思雨感觉到一丝安慰。她不能看着旁边的小洁昏睡过去,她得叫醒小洁。

“小洁,你醒醒啊!睡过去就会醒不过来的。我不要小洁一直睡,小洁还要画画不是吗?……小洁、小洁……”思雨哭喊着,她好害怕,小洁握着她的手会松开,一旦松开,小洁的生命就会永远消失。

这时,还一直清醒的雅楠也想起小洁的笑脸:淡淡的如同晨曦的日光。每次只要有好吃的、好玩的、小洁总是和她们一起分享,而她自己总是吃得最少。有好玩的,她在一旁看着,等雅楠和思雨先玩,她再玩。在食堂排队打饭,她也总是等大家打好饭之后再去吃饭。每次做值日生,也总是她最早到,做得最多的。小洁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不要紧的!在她的世界,自我那么渺小,而别人的影子总是被她的心灵放得很大。

“小洁,你最好了,做什么都先想着别人,你要想想你父母,想想你弟妹,你要想想我们啊!你不想让我们伤心的,对不对?对不对?以后等……我们出去了,什么都先让你,好不好,我们也要说‘我不要紧’!小洁……小洁……”雅楠哭着说。以前小洁所有的好,在她的脑海里翻滚着。

“小洁,你一定要醒过来,我们都等着你。你有的时候,真的很傻,你把我的模型飞机从垃圾桶里捡回来,还洗干净了,你不知道垃圾桶很脏吗?下雨的时候,看见我在雨里走,把你的伞借给我,你不知道,你和别人用那么小一把伞,自己还把伞的一大半让给别人,会淋湿的吗?你为什么要对别人都这么好,你难道忘记了,我嘲笑过你的画吗?现在我要告诉你:你的画,画得真的很好。这个班里,你最傻,傻得让我觉得自己是那么自私!傻得让我最敬佩你。你一定要醒过来,醒过来!”子皓难过地抽泣着说。

其他人也都在呜咽,气氛变得凝重,仿佛小洁真的不会再醒来。

“小洁会醒过来的,她只是在睡觉,她的脉搏一直在跳动!我们都要活着出去,现在大家都饿了,都渴了吧!我们在周围找找,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喝的。尽量不要大声喊,等听到有声音再喊!这样我们才有力气继续等下去。大家都不要睡着,我们要相互鼓励,要往好的方面想,我们都不要哭!”依冉边说边咳嗽着。她的嗓子每说一句话都感觉有千万根刺在扎她。依冉紧紧握着小洁的手,这可爱的女孩,一定要活着。

“对,不哭,不哭!”思雨说着,又把眼泪抹干。

大家开始在周围寻找可以吃的东西。一双双稚嫩的手,在漆黑的废墟中摸索着。破碎的玻璃片、折断的预制板和露着狰狞面目的钢筋,仿佛它们都死去了,变得格外坚硬寒冷。

子皓感觉自己的手触击到异样的东西,是柔软的,他的心顿时一阵狂跳。子皓摸到一个书包,书包侧袋里有一个小塑料水壶。子皓期待着,里面能有一点点水或者是饮料就好啊!他小心翼翼地拿出瓶子,左右摇晃。水的起伏感,让他心中一阵欣喜。他仿佛能看见水,在瓶子里荡漾,纯粹的质感折射出生命的光芒。这些透明的液体是孕育生命的母亲,学校到处贴着‘节约用水’,他从来没有意识到它的重要。子皓抚摸着水壶,像得到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不是吗?此刻的小水壶,对他们是多么的重要啊!

“水,这里有半瓶水!我找到水啦!”子皓兴奋地说着。

大家听到水,仿佛又看见曙光。如同一根蜡烛,点燃这片漆黑的空气,把每个人的心顿时照得透亮。

依冉抿了抿嘴唇,听见有水,她的口中仿佛有些滋润。她好想喝一口水,受伤的地方,血流不止,身体的水分,像被抽干一样。她咽了口唾沫,克制住内心的欲望。毕竟只有小半瓶水,五个人分,远远不够。依冉手表滴答滴答的声音,时间仿佛已经过去很久,没有人来救他们,不知道还要坚持多少时间,要忍耐,水是我们活下去的希望。

“有水就好啊,有水就有希望,老天还是给我们留着半瓶救命的水……”依冉微笑着说。

“对,说明我们命不该绝,我们都能活着走出去的。”雅楠说。

“思雨,拿着。这里面你的年龄最小,你先喝。”子皓把水放在思雨手中。

思雨努力抬起头,把小塑料水壶放近眼前瞧了瞧,然后又放在嘴唇边闻了闻,说:“还是让依冉先喝,她的伤势重,嗓子干得嘶哑,现在最需要水。”

“不,给小洁吧,她都已经昏睡过去,要马上补充水分才行!” 依冉说着,又把水壶传回给思雨。

“恩,那就让小洁先喝吧!”子皓说。

“我够不到小洁的嘴唇,子皓,你能吗?”思雨问,她使劲移动着身体,被石块压住的腿,扭动中剧烈疼痛着。

“我也不行,只能碰到她的手。”子皓说,觉得自己像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无论本事再大,平时能跳多远,跑多快,飞多高,现在只能接受无奈隐隐作痛的现实。

“那只有等她醒来了!依冉姐姐,你就先喝吧!”思雨紧紧握着小洁的手,祈祷着小洁可以很快醒来。

“你们喝吧!你们小,姐姐能忍住。”依冉拼命抑制住咳嗽说。

“大家都要喝,轮流着喝!要保持住体力才行!”雅楠说。

“思雨,快喝吧!”依冉对思雨说。

思雨拿着塑料水壶,磨蹭了好一会,说:“我舍不得喝,你们都还没喝,我怎么能喝?”思雨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

“快喝吧!小傻瓜,谁先喝,不都一样,姐姐马上也会喝的!”依冉说。

“对,快喝吧!再传给依冉和雅楠,我都等不及了。”子皓催促说。

思雨小心翼翼地拧开壶嘴,喝了两小口,干燥的唇,顿时被流进来清澈的水滋润,好甜好甜的水。她仿佛能感觉水变成无数小分子,在身体里流动,每个细胞都活跃起来。

“我喝好了,姐姐,该你了!”思雨把水壶递还给依冉。

依冉拿着水壶,咽了咽口水,轻微地抿了一小口。

甘甜的水,流进依冉干裂的唇,依冉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原来这个世界有太多的重要的东西被我们遗忘。空气、水、阳光,它们无处不在,但在平时往往被我们忽视的。而到了现在这样危难时刻,我们才理解到这些物质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雅楠,我们中间隔着好大块的水泥,我该怎么把水传给你?”思雨着急地问。接着思雨和依冉摸索了好几个地方,用了好些方法,还是没有办法把水传给雅楠。

“我不要紧,我还不渴,你们喝吧!”雅楠平淡地说。其实她的嘴唇已经很干,但还能忍耐,只是被压住的半边身体,已经慢慢失去痛的感觉,或许是太痛了吧!但她多么希望,疼痛的折磨不要消失,最起码感觉自己还是活着的,还可以倔强挣扎。

“雅楠……我们给你留着,一定会找到办法的!”思雨皱着眉说。

“我不要紧的。”雅楠说。

雅楠的话,深深刺进思雨的心中,她感到一阵揪心的疼痛。思雨不停思索着,怎么才能把水传给雅楠?她不停用手摸索着,但始终没有找到传递给雅楠的通道,碰到的是一面面阴冷的墙。不,是断裂的冷水泥预制板。

气氛又一次沉寂下来,大家不停思索着,该如何将水传给雅楠。依冉的手表,滴嗒滴嗒

地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咔嚓——”一阵奇怪的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脆。

“什么声音?”思雨警觉地问。

“我旁边有一根断裂的钢筋棍,我把它弄断了。用棍子试一试,压着雅楠身体的水泥,有多高?有没有缝隙?可不可以让我们把瓶子传过去!”子皓认真地说。

钢筋棍在水泥扳子上滑动,发出“嚓”“嚓”的声音,摸索了好一会,子皓终于停下来。

“怎么了,不行吗?”依冉问。

子皓没有回答,又沉思了一段时间。

“我想到了。”子皓说。紧接着,黑暗中传出布条撕裂的声音。

“子皓,你在撕什么?衣服吗?”思雨问。

“恩。”子皓回答。

“你撕衣服干什么?会冷的,这里已经很冷了。”思雨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肩头。

“把水壶绑在上面,传给雅楠,这样一定行!”子皓说。

“太好了!”思雨说。

“不用了,万一我传不过去怎么办?我不渴,真的不渴。”雅楠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放心,这根钢筋棍的前端是弯的,你喝好水,直接把水壶挂在上面传过来就可以了。”子皓把水壶系在上面传过去,过了好一会,才感觉雅楠把水壶取下。

雅楠碰着水壶,鼻子发酸,虽然嘴唇很干燥,还是能忍耐的,只有那么一点水,还是给更需要水的人留下吧!雅楠故意让打开的壶盖发出声音,细细地嗅闻了一遍水的气息,她能想象水,流进嘴里的甘甜。然后小心翼翼地盖好壶盖!

“我喝好了!真甜的水啊!”雅楠说着,摸索着把水壶挂在弯曲的钢筋棒子上。在挂的时候,又抚摩了一下水壶。

水壶又传回到子皓手中。子皓用嘴唇轻轻地抿了一下,便拧紧壶盖,把水壶又紧紧抱在怀中,如珍宝般。他已经有些眩晕,脑后鲜红的液体,似乎凝固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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