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布达佩斯公墓发生了一件新鲜事,躺在公墓第二十七区十四号墓穴里的哈伊杜什卡·米哈伊夫人——诺贝尔·施蒂芬妮亚复活了。
当时近三百公斤重的墓碑轰然倾倒在地,尽管因为风吹雨淋,墓碑上的字迹已模糊不清了,但她丈夫的名字还依稀可见。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复活。
因为天气不好,在公墓的人不多。但凡是听到这声音的人都过来了。这时,刚刚复活的少妇已抖去身上的尘土,正在用借来的梳子梳头。
一位带黑面纱的老太太问她:“你好吗?”
“谢谢,我很好。”哈伊杜什卡夫人说。
一位出租汽车司机问她想不想喝点水?
这位刚刚复活的人说,她现在不想喝什么。
这位司机便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对布达佩斯的水的味道实在无法恭维,他也不想喝。
哈伊杜什卡夫人问司机,他为什么对布达佩斯的水不满意?
“因为是用氯消的毒。”
“是的,消毒时用氯。”花匠阿波斯托尔·巴朗尼科夫点点头(他是在公墓门口卖花的),所以他只好储存雨水来浇那几种高级的花。
“是的,现在全世界的水都用氯消毒。”
说到这里,没有人接话了。
“还有什么新鲜事,快给我讲讲。”少妇渴求地说。
“什么新鲜事也没有。”人们说。
大家又不说话了,这时下起雨来。
“您不怕淋湿吗?”做钓竿的私营手工业者德乌契·德若问这位复活者。
“没关系,我喜欢下雨。”
老太太却说:“那可得看下什么雨。”
哈伊杜什卡夫人说,夏天那种凉丝丝的雨才是她最喜欢的。
但是阿波斯托尔·巴朗尼科夫说,他什么雨也不喜欢,因为一下雨就没有人来公墓了。
做钓竿的私营手工业者说,他非常能理解这一点。
接着人们又沉默了。
“还是说点什么吧。”新复活的少妇向四周看了看说。
“说些什么?”老太太说,“没什么好说的。”
“说说自由战争以后发生的事吧。”
“要说,也可以说一两件,”手工业者挥挥手,“但就像德国人说的那样,比这有意思的事也不多。”
“没错,一点没错。”出租汽车司机说完就回到自己的汽车那里去了。
人们都不说话。复活者觉得没意思,此时,她复活的那个土坑还没有合上。她又等了一会儿,但看来实在没有人想说话,于是就向周围的人告别,又回到那个土坑里去了。
做钓竿的手工业者怕她滑倒,伸手过去扶了她一把。
“希望你过得美好。”手工业者说。
“怎么了?”出租汽车司机在大门口问大家,“她莫非又爬回去了?”
“是的,她又回去了。”老太太摇摇头,“其实,我们说了许多新鲜事儿,聊得也很投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