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靖知道她气,可他也没办法啊,深敛的目光微微一变,脸上露出越发柔和的神色,缓缓道:“夕儿,不是爹不告诉你,而是这其中还有很多的曲折,你母亲若不是到了病危的地步,也是不愿意你回府的。”
“爹爹这话说得奇怪,全天下有哪个母亲不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回家?
司夕儿轻描淡写,可隐隐觉得司靖和她娘亲隐瞒了她一些事,见司靖闭口不答,她又怒问:“莫不是大夫人欺负了娘亲,爹爹见我现在是王妃的身份怕我惩罚她,所以庇护大夫人?”
“啪”地一声,虚空中声音清脆干净。
司夕儿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痛,她这个爹竟然打她,不是说他最疼爱她吗,今日怎么不见他疼她爱她,反而打她?
司靖看着司夕儿愤怒不解的目光,又朝自己的手掌望去,心中后悔、悲痛无一不袭来。早知今日,又何必……何必当初啊!
怜她,所以从小宠她。
喜她,所以无微不至的关怀。
爱她,更是将她嫁给了智勇双全能够保护她的上官雪晔。
可哪知,竟然铸成了今日的这个大错。明明知道上官雪晔不喜欢她,明明知道上官雪晔恨着自己一家人,可他还是为了她的幸福请旨赐婚。如今,不望她可以报恩,却也不能如此不识大体啊!
一月前,还以为自己的一顿教训可以让她悔悟痛改,今日看来她是变本加厉,越发的蛮狠无理了。知道强硬手段对她无效,司靖无奈地叹叹气,换了另外一种态度来教导。
“夕儿,”司靖痛惜地看着司夕儿,双手放在司夕儿肩上,放轻了声音道:“爹爹不希望你终生都是这个性格,即使上官雪晔不喜欢你,但是你要记得,只要你还是他的妃他就绝对不会弃你不顾。但是你也要收收性子,不要惹他啊。”
这话司靖说得没错,司夕儿沉重地点了点头。想起那一巴掌,可心底还是觉得疼痛。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不看自己的面子,也要看她那垂死的娘亲的面子。
“另外,”司靖坐下,看着司夕儿语重心长地嘱咐:“爹爹上次是说了些狠话,你不要放在心上。爹爹让你抓住上官雪晔的心不过是为了你好,她白芸即使能嫁入王府也不过是个侧妃。有爹爹在,你永远都是上官雪晔明媒正娶的正妃,所以切记不要乱吃醋乱发脾气,知道吗?”
司夕儿又点点头,来府时的惊恐胆怯和慌张竟然在一时间化为云烟。她没想到,这个丞相老爹这么好说话。
司靖见司夕儿冷静稳重了不少,应该和谣传不假,女儿真的是变了,又道:“王爷虽然弹劾我,可暂时也不敢动我。你且放心,只要你抓住上官雪晔的心,他会渐渐地忘了某些事情的。”
司夕儿又点头,可这次却没有保持沉默了,她追问道:“爹爹可是与上官雪晔有过节?”
司靖微微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望向司夕儿的目光柔和,却不打算告诉她事情真相,这些事她没必要知道。半晌道:“今日你就丞相府留一夜吧,陪为父喝两杯。我啊,最近想起你小时候的事情,你人小鬼大,酒量倒是不小,咱两父女今晚就痛饮一番。”
司夕儿微微震惊,她很会喝?
这一夜,司夕儿与司靖、司耶天和李氏坐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她吃的是苦甜不知,望着属于他娘亲的位置空荡荡,心里不是滋味。可是司靖的慈祥和豪爽又让她觉得开心和欣慰,或许这位老父真的是宠她的。
至于上一次回府司夕儿为何气冲冲地离开,应该就是丞相的话说重了。与司靖相处后,她觉得自己中毒之事肯定与他无关,那么就是丞相府其他人了。司耶天应该不会,那么,是大夫人?
席上司夕儿才得知原来自己的父亲也曾上过战场,原本是武将,在十七年前南楚政变之中父亲还是主将呢!听司靖和司耶天的谈话,那场南楚的政变貌似死了不少人,起码皇帝和皇后是死了,南楚大将军周庭天也死了。
司夕儿还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饭后从晓雪那得知天下三分:大夏、西秦、南楚。这三国都是非常强大的,另外还有些藩属小国,不值一提。她也懒得了解。
喝了几杯酒被晓雪搀扶着回房,司夕儿如何都觉得不安,披了衣服和晓雪去到绿风阁,却见绿风阁前翠儿盈儿也在。两个丫头立在门口,见到她行礼,可却没有让开。
她柳眉微蹙,横冲直撞地要闯进去,却被两个丫头同时拦住。不由得一怒:“你们这是干什么?”
翠儿低首行礼:“不是奴婢不让王妃进去,是二夫人不想见王妃。”
“本王妃不信,”司夕儿目光紧拧,怒气的看着两个丫头,“本王妃要亲自去问娘亲。”
翠儿继续道:“是真的,二夫人嘱咐了不得让小姐进去,还道让小姐好自珍重,一定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这是什么话?司夕儿思前想后都不明白娘亲的意思,可今夜不见她只怕一生不安,命令晓雪上前拉开两个丫头。
晓雪本就会武,一出手掌风横扫翠儿又一掌打向盈儿。可哪知两个丫头也都是会武的,两人相视一眼,一人与晓雪动手,一人朝司夕儿袭去。只一招就将司夕儿给制服,盈儿两指掐着司夕儿的脖子,要挟晓雪道:“晓雪,还不退下?”
晓雪见王妃受制,立刻撤身。
盈儿也松开了司夕儿,低首行礼:“王妃,奴婢得罪了。”
司夕儿冷哼一声,冷冷地扫视了两个丫鬟一眼。转身离开,脚步刚踏出去忽然瞥到身后雪光一闪,接着一声闷哼传出。她心下骇然,转身一看,立刻瞪大了双眸,疾呼道:“盈儿,翠儿?”
晓雪与司夕儿一同奔上去,将翠儿扶着,忙问:“你们……为什么?”
为什么自杀?这一天发生的变故太过了,司夕儿根本没来得及消化就见两个丫头倒在了血泊中。
翠儿苦涩地一笑,颤抖着手抓住司夕儿的手问:“王妃真的……不记得奴婢了吗?”
“翠儿,”司夕儿眼眶微湿,鼻尖好酸,原来她是认识翠儿盈儿的,可是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这一刻,她觉得一切都好陌生,为什么她穿越了却不能继承司夕儿的记忆。
“翠儿与盈儿和小姐一同长大,”翠儿艰难地开口,“王妃虽不记得,翠儿永远不会忘记。今日无奈和王妃动手,我与盈儿一同自刎谢罪。王妃……王妃,记住,你的身世……你要待丞相夫人好……”
手从她手中掉落,随着丢掉的还有她的心情!
司夕儿忽然觉得自己好痛,她猛然捂着自己的头蹲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月光皎洁,银光一倾而下,将她那抹纤细微小的身躯笼罩。她的头好痛,她努力地回想,搜索完所有的记忆,最后剩下来的也只是前世的记忆。
“王妃,”晓雪跪在司夕儿的面前,紧紧地抱住司夕儿,她的声音同样嘶哑,没进丞相之前她以为里面是深潭虎穴,可进入之后才发现这里是清澈温泉。
翠儿和盈儿的死让她震惊,原来世间,真的有这样一对奴仆可以忠心护主,可以为主而死。
司夕儿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怎么理都理不清。
许久,只觉得身上一空,又听叫晓雪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有一双手将她慢慢地支撑起,她抬头看向来者,只觉如霹雷惊电,是司耶天。他什么时候来的,他来干什么?朝他身后一看,翠儿和盈儿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被他下令抬走了。
她望着他的眼,那眼依旧热烈,不过此刻增添了几分担忧。她不敢抬头看,急忙地退后,抵在一棵桂花树边。初春,四周绿芽新发,桂叶的味道散发,清新淡雅。
“夕儿,”司耶天好不容易找到和她单独说话的机会,又怎么会放过,急忙抓住了司夕儿的手紧紧握住,问:“是不是上官雪晔对你不好,所以你才变成这样了?”
司夕儿苦涩一笑,抽手,奈何怎么抽都抽不出来,只得作罢,道:“哥哥,快放开我,这样于礼不和。”
“什么于礼不和?”司耶天惨然一笑,猛然一拉,将司夕儿箍入怀中。这是他从小保护疼爱的妹妹,自己从没打过一下骂过一句,怎么到了王府中她就受欺负了呢!可最让他恼怒的却是司夕儿的态度,有什么不能对他这个哥哥说的?他怒道:“如果他真的对你不好,你就和哥哥说,哥哥一定为你报仇。”
司夕儿紧紧地闭着眼,紧紧地蹙着眉,心想既然他要抱就让他抱吧,反正兄妹之间也无什么不可。
“夕儿,你怎么不说话?”见司夕儿沉默不语,司耶天又问道。
司夕儿艰难地开口:“你抱我那么紧,我都要窒息了,怎么说话?”
司耶天这才松开了司夕儿,看着她道:“小的时候我和你感情甚好,你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自从你离开王府了,还真是不习惯。”
司夕儿眨眨眼,忽的想起古晟的话,瞬间明白过来。本尊就是仗着有个这么疼爱自己的哥哥才敢古晟的妹妹吧!她急忙问:“哥哥可还记得古晟?”
“怎么?”司耶天眸光一变,“难道他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