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也是令人无眠的,子娴回屋久久不能入睡,脑海中尽是绉桓微微勾起嘴角的浅笑面靥与临行前的那几句诗: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这样露骨的言语令子娴心烦意乱,卧于床榻之上也是面色绯红、滚烫,意乱神迷。
如此又过了几日,言、行、举、止、叩拜、请安等基本宫规通通习了遍,也是教习的最后一日。
是夜皎洁月色,难得的星光明媚。子娴与念夏在遏府院内席坐,浅尝着小点心闲聊,五日之后就是进宫的日子,心中颇有些畏惧。
念夏拉过子娴纤细的手指一阵心疼,“最近些日子也不知妹妹怎的回事,听月童说你膳食、睡眠都不太好,我瞧着也是瘦了一圈,马上就进宫了,可要好好保养着才是了!”
“哪里有姐姐说的那样娇弱,我说我胖了才是,你看看这衣裳都小了!”子娴为表示自己所说之话不假,起身撩起裙摆转个圈。
念夏浅浅一笑,“知道了,快别转了,我看着都头晕!”
子娴停住脚步半趴在石桌旁,俏皮模样与前些日子的高贵、婉约截然不同,“不瞒姐姐,以前在家时,每一年的春夏之交便会去到那离锦城六十公里开外的芍药谷住几日。对了,我没有和姐姐提过芍药谷吧?漫山遍野的芍药花,甜甜的花香引来好多蜜蜂、蝴蝶儿。”
“哦,我怎么没听过有这样一个芍药谷?”念夏好奇,微笑的眼睑同此时月牙一般弯曲好看。
“芍药谷被大山环绕着,进去需穿过一个小峡谷。姐姐以前都是大家闺秀,大门不出,哪里可能知道。”子娴坐下身来,取了一块小甜品放入口中。
念夏微睁眼眸,像是在细细琢磨子娴的话语,“妹妹是如何发现了那块人间仙境的呢?”
子娴定了定神,略略思考道:“此事说来也巧,应该追溯到十年以前。晚春正是芍药花开的季节,那日父母将我送回外祖母家玩耍,闲来无聊,避开所有仆人偷跑出院子玩耍,偶遇上一只白色兔子。是它领着我一路而去的,如今细细想起来,那兔子像是极有灵性的。”
念夏一脸惊讶,“听你这样说,倒是兔子在故意引你去芍药谷?”
子娴点点头,“芍药谷当真是满上遍野的芍药,色泽艳丽,一朵朵、一簇簇绚烂开放、争奇斗艳,好不漂亮!”
“哦,我自幼长在闺中不曾见过芍药,妹妹瞧瞧看与这院中哪种花相似?”念夏好奇。
子娴听此言果真向四周望了望,并走向一旁的花圃,伸手便摘下一朵紫茸菊,不想刚转过身来,听的一声大喝:“好你个卫子娴,遏大人好心收留你,竟然半夜出来偷东西!”
子娴吓的忙回头,不远处站着一袭紫衣,盛装厚戴的戴容葵,正以愤怒的眼神望着她。
“我没有!”子娴忙否定。
“还狡辩,你手中拿的是什么?敢说不是方才在这院内偷的花?”戴容葵走近,举起子娴握有花的右手。
“戴小姐,摘花不过是小事,怎么能说成是偷?”念夏上前,欲替子娴解围,不想戴容葵却越加咄咄逼人的开口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拿了就是偷。卫子娴,这陶府是你的家么?你不过是借宿在这里几日罢了,你没有经过陶府中人同意就摘了花,这就是偷!你父母亲怎么教你的,难道他们也跟你一样没有教养,看着别人家的好东西就偷回去么?”
念夏上前迎上戴容葵,道:“戴小姐误会了,是我问子娴,院中有那种花与芍药相似,这才……”话未讲完,戴容葵已打断:“我又没与你讲话,你做什么替她回答?所谓物以类聚,你们走的这么近肯定是一路货色。”
子娴闻言并不想多作解释,上前拉过念夏手指就要走开。那戴容葵怎可依,伸出双手阻止她们的去路,抬高下颌挑衅道:“怎么,不敢说话了?可是说到你心坎里边去了?你父亲可是堂堂二品巡抚,怎的就生出你这个没羞没臊的女儿?今日偷几朵花,明日是不是几支珠钗,后日再偷几锭银子?若是没有人管你,有一日岂不是连别人家男人也要偷?”
子娴止步,脸色因愤怒而涨的通红。顷刻间伸手就是一巴掌努在戴容葵脸颊之上,愤愤道:“戴小姐,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可以讲出这些淫词秽语,难道你父母亲就是这么教导你的么?”
戴容葵受了一掌半刻时间才回过神来,也没去在意子娴话语中的意思,只捂着脸颊一脸不敢置信,“你敢打我?卫子娴你好大的胆子,连太后都舍不得打我,你凭什么打我?”说着话就要朝子娴扑过去。
念夏见状忙上前双手紧紧环住戴容葵,“戴小姐息怒,子娴不是有意打你的,这么晚了吵醒遏大人就不好了。”
戴容葵哪里肯依,挣脱不开念夏的束缚只好张牙舞爪的猛踢子娴,却被一一躲过,气的她不住谩骂,“顾念夏放开我,不然我让太后砍了你的脑袋。卫子娴,你敢打我,我要你全家人的命,你想进宫做妃子是吧?我让皇帝哥哥一辈子不宠幸你,让你坐一辈子宫女,世世代代为奴为婢。”
“戴小姐你消消气,我让子娴给你道歉!”念夏继续劝解,戴容葵却不吃这一套,争扎着撒泼:“滚开!我不要道歉,我要让皇帝摘了你们的脑袋,满门抄斩,凌迟处死。放开我,你个狐假虎威的顾小人!”
“这么晚了,你们在做什么?顾小主放开容格格!”忽然传来陶大人的声音,念夏大惊,瞬间放开手。戴容葵身子本向前倾,失了腰上的力道,整个人一个趔趄跌了个狗吃屎。
“陶大人吉祥!”子娴也是一阵惊愕,以为戴容葵不过是哪家小姐,原来竟是一直被太后宠爱着的容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