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并不甘心,依旧迈步而行,丝毫不为阻拦而停留片刻。
小允子有些害怕,‘扑通’一声跪地:“求求您别进去,主子真的已经休息了!”
皇上听着有些恼怒,冷冷问道:“是你家主子吩咐你在这里拦着?”
“小允子,告诉他,我已经歇下,谁也不见!”不等小允子回答,子娴以同样以冰冷的声音回道。同时,廊外脚步声戛然而止!
皇上颀长的身影透过灯彩的照射倒影在木门之上,静静而立,长袍在微风中摇摆,月色里仿若能瞧见他深邃的眼眸中淡淡的忧伤。
子娴紧紧背靠门栏而立,依稀可以感受到皇上的呼气与他身体散发的淡淡兰花香味。原本相互思念的两个人,本以为见面之后便可以在一起,孰料竟被一道厚厚的木门隔离开来。不知从何时开始,那种平静与渴望被深深的打破,永远不复存在。
子娴只觉心中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赶也赶不走。
僵持片刻,廊外重新响起脚步声,一步一步稳健而肯定,似在子娴心口划着一刀刀尖锐的口子,背依着木门缓缓向下滑落,泪落下……久久不曾晕开。
但是皇上未有离开,而是行到恩馨宫外的八角亭中独坐。这个八角亭八面透风,隐约有淡淡的花香飘来,清爽而干净,就如同站在芍药谷巅,微风铺面的舒适。
“皇上,都酉时了,该回宫了吧!”随行的柯公公轻轻道。
皇上望了望天色,呢喃道:“柯万洪,你跟随朕也有十五年了。这几日的事你瞧的分明,这几日的是事,朕是不是过分了些?”
柯公公惶恐,躬身道:“皇上明察,奴才不懂这些!但是皇上是天子,天子是不会有错的!”
皇上轻笑:“柯公公啊柯公公,你就是在皇宫呆的时间太久了,也学会了宫里头这一套敷衍的把戏了吧。”
柯公公忙跪地,诚惶诚恐:“皇上恕罪!奴才跟随皇上这么些年从未见皇上如此忧愁过,想必这卫才人也有过人之处。若皇上真心想宠她也算是她的福气,她又怎么拒绝皇上!想必……”
“想必怎样?”皇上急道。
“想必卫才人只是因为皇上的隐瞒,还有被冤枉陷害三阿哥一事还有些许生气,再过几日等她气消了,便会对皇上笑了。”
皇上点头,似在思量柯公公言语之意,顿了顿如梦初醒,“朕明白了!准备些上好的衣服收拾明日一早送到眷音阁!”顿了顿再道:“走,去皇后那里坐坐!”说罢舒心一笑,折身除了八角亭。
第二日才卯时三刻,眷音阁内来了一群着太监服饰的公公,子娴认得为首的是在乾和殿当差的柯公公。眷音阁所有宫人齐齐跪在院中,埋首接听圣旨:“帝王仰膺天眷、抚育群生。故必慎选贤媛,用资内助。于宣帝七年十一月初二加封锦州巡抚卫光廉之女卫氏为‘贵人’,封号‘潋’,居‘眷音阁’。共勖敬勤。克迪厥德。”
一卷长长锦书落在子娴手中,还有柯公公身后十来位奴才手中端着的托碟,尽是玲珑翡翠等华丽的饰品,却如千斤鼎般压得她近乎窒息,丝毫被封后的喜悦也无,简单磕头谢恩,再回房继续看书习字。
‘浟湙潋滟,浮天无岸’,子娴缓缓在宣纸之上写下这样八个字。‘潋’是一个漂亮的字,可是只是衬托别人的涟漪。
晚些时候,子娴才用过午膳在屋中瞧着《论语》,门外传来小允子的声音:“主子,崔嫔娘娘来了!”
子娴惊愕,简单梳理翻番去到外殿迎见。
眷音阁的大殿极其宽敞,子娴入宫之后特意在最右侧用长链子与帘布隔出一间小屋,屋中摆着一方圆形小桌、与四张圆木椅。子娴行至外殿之时透过半透明的帘布,依稀瞧的清楚小屋内圆桌之上盛放的物品,层层叠叠足有二三十件。
子娴回神,再向前行了两步见崔嫔已坐于大殿正上方的软塌之上。丹凤眼、略显黝黑的肤色,丹唇玲珑。额间挽了个扇形髻发,红色簪花耀眼夺目,又在两边各垂了支细珠穿坠的链子。整个身子半斜靠拢榻背,着一袭浅蓝色长袍,外间再套上粉色宫褂,纹着花样纹络,白色绢子别在腰间,好一副贵妇人的模样。
崔嫔便是那也子娴瞧见的在八角亭中唱歌的娘娘,入宫三年,一直以来恩泽平平。只是不管今日她到眷音阁为何事,子娴万不能失了礼节,才想屈膝行李,见崔嫔迎了下来挽着她的手臂喜道:“妹妹果真是长的伊人俊影艳若桃李啊!腮凝新荔,鼻腻鹅脂,温柔沉默,观之可亲,讲的可是妹妹这样俊俏的人儿?”
子娴被崔嫔的热情下了一跳,勉强压抑住心中不快,缓缓回神行了一礼道:“子娴惶恐,蒙娘娘谬赞了!”
崔嫔拉过子娴手指握到自己掌中,笑道:“瞧妹妹还与我这般拘谨做什么?你身子才愈,我们坐下聊。”
子娴不好推脱,随崔嫔而行,择了方圆木靠椅坐下,听崔嫔道:“你我姐妹同住这恩馨宫里头,虽一人在东苑,一人在西苑,也算是缘分,他日定会比其他房里的姐妹们更亲近。前儿日里妹妹进宫本就打算过来瞧瞧,怎奈我宫里头的管事姑姑生了场病,到昨日才见好,所以到今儿才来瞧妹妹。不知妹妹风寒可有好些了。?”
前几日被禁足,子娴深知无人敢来眷音阁看望。什么管事姑姑生病?不过是崔嫔为自己寻的一个理由,想要子娴勿要多想。
子娴脸上并不露任何痕迹,依旧淡淡的语气:“崔嫔哪里的话,子娴初来恩馨宫本该亲自去向姐姐请安才对,反而让姐姐来探我,真是作死。”
崔嫔轻轻在子娴手背拍了拍,大声道:“妹妹是要与我生分呢?我身子健朗来瞧妹妹是应该的,以后我们还应该相互扶持,什么‘崔嫔’多见外啊,唤我姐姐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