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比尹妃的风姿,宁妃容色清浅,眉目间只是冷冷的恬静。既不似叶蓉的端庄平易,又不似尹妃的骄傲尊贵,更没有叶杏的恣意娇娆。仿若她只是自己,不管走过哪里路过哪里,都不曾看身边的人一眼。
如此清幽,如同天山上的雪,呈现出一种望而生畏的冰冷,大有拒人千里的错觉。
不置一词的入席,旁若无人的姿态却让人有种可望不可及的惧色。
尹妃长袖拂过,“都起来吧。”
“谢娘娘。”
众女子齐齐起身,却将目光无一例外的落在不出声的宁妃身上。
叶贞跟在尹妃身后,心头谩笑,宁妃的以静制动想来效果极好,如今便是不做声也是全场瞩目。看样子,尹妃这次是要抓狂的。
听闻宫中宁妃乃是罪臣之女,昔年母家父兄已经位居将军之位,却在一夕之间被东辑事诬为叛国,当年满朝文武无一人敢出言。幸得盈国公力保,这才免去了宁家的灭门之祸,流放三千里贬为地方县丞。
也不知为何,宁妃隔年便应召入宫,容貌虽好,却性子极冷。但皇帝格外青眼,甚至于在外人看来有一种相敬如宾的感觉,想必与其不争宠不谄媚不做任何讨好有几分关系。
只不过还没等到尹妃开口,殿内走出一跛腿的太监,这人叶贞认得,便是那日在御花园夺了自己花瓣的人。果然是贵妃宫里的,只不过如今青天白日,倒没有当日初见他时这般惊悚面目。
这是栖凤宫的太监总管——康海,一侧站着的嬷嬷是贵妃娘家的陪嫁,栖凤宫的教习嬷嬷——元春。
康海不说话,只由元春上前一步给各位小主浅浅行礼道,“各位小主久等了,贵妃娘娘梳洗完毕,即刻就到。娘娘吩咐,各位请入席。”
语罢击掌几声,便有宫婢手举托盘从回廊里过来,上了各式糕点果品,无一不精,无一不鲜。
这元春虽说是宫婢,却如同半个主子,虽为贵妃的陪嫁却俨然有了贵妃的魄力。如今冲着各位小主也只是行常礼,可见寻日里恣意任性惯了,也未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叶贞睨一眼尹妃手执糕点的姿态,便知其心中愤懑。
却听得周旁的李美人竟高声道,“贵妃娘娘宫里的东西,果然都是极好的。瞧这糕点,做得何其精致,当真教人欣羡。”
转头问身旁的叶蓉,“贵人姐姐觉得是不是?”
叶蓉清浅一笑,“那自然是的。”却也不做多言,口吻平淡如常。
只是这一叫唤,却惊得众人纷纷冲着元春讨好,一个个赞誉这栖凤宫是如何如何的好,糕点果品是怎样怎样的精致可口。殊不知这栖凤宫里如今还坐着两个有为有份的妃子,虽不是贵妃,却也是贵妃之下的四妃之一。
叶贞看着尹妃的眼神狠戾的扫过众人,似乎要将一张张嘴脸都记在心里。
唯独宁妃,依旧不紧不慢的喝茶,没有半分怒意,也不见丝毫焦躁或是奉承。
元春眸色微转,想必也是在打量着底下各位小主,须臾,身后传来一声高喝,“贵妃娘娘到!”
此刻所有人悉数下跪,齐齐道,“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
唯有皇后才能道千岁,贵妃虽尊到底也无法称呼千岁之身。
扫一眼底下众人,一声平和中带着几分锐利,稳重之音稍加凌厉,“免礼。”
起身的时候,叶贞稍稍抬眸。
举宫独一无二的贵妃乃盈国公门第,盈国公乃三公之首,朝中肱骨。洛丹青生得端庄秀丽,骨子里透着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凤眸如狐而备显冷厉,细眉微微上挑,长袖轻拂便得一身的睥睨之势,教人只一眼便望而生畏,不敢亲近分毫。
端坐主位,洛丹青的目光缓缓的掠过众人,不紧不慢却让底下众人皆屏住了呼吸。蓦地,她的视线落在端庄而安静的叶蓉身上,幽冷的声音尽显威势,“你便是鲁国公府的么?”
闻言,叶蓉慢慢起身离席,继而走到正中央以妃妾之礼不紧不慢的参拜,“嫔妾贵人叶氏参见贵妃娘娘,叩请贵妃金安万福。”
语罢,也不抬头,依旧保持着最恭谨的姿态。只是袖中的手,微微攥紧了衣袖。叶贞冷笑,一切不过刚刚开始。
仿若甚是满意,洛丹青道,“都是自家姐妹,坐着罢!”
叶蓉这才抬眸,口中道,“谢娘娘。”
方作罢,便听得宁妃眸色一转,冷冷干笑两声,“不是说鲁国公府有两个么,怎的只来了一个?却是贵妃姐姐帖子也请不动她么?这还只是个美人呢,如今可是好大的架子啊!”
叶贞面不改色,垂首站在丽珠嬷嬷身后。
众人这才注意到,叶杏的席位上空空荡荡,竟不知去向。
莫怪方才叶蓉神思有些紧张,洛丹青的眉目骤然变得犀利无比,唇角却是清浅的笑意,仿若云淡风轻的口吻缓缓轻启,“到底是鲁国公府的,本宫虽是宫中贵妃,但母家与鲁国公还是有些情谊的。”
叶蓉的面色霎时稍变,心口起伏不定。
叶贞站在后头,稍稍低眉,便能看见叶蓉紧握成拳的纤纤素手。连她都听出贵妃明升暗贬的意思,叶蓉何其聪慧,又岂会不明白洛丹青画中真谛。
起身,冲着洛丹青行了常礼,叶蓉便道,“庶妹能应邀娘娘的长席已然三生有幸,奈何素日里在家中胡闹惯了,如今来了娘娘的栖凤宫,想是一时赏花性起失了方向不知归路,实在不是有意失礼于娘娘。还望恕罪!”
闻言,宁妃冷笑了一声,却不说话,只是这笑声,让四下陡然一片死寂。
叶贞看见叶蓉绷紧的身子,微微抿起的唇线。叶杏,只怕短时间内是回不来了。
垂下眉眼,叶贞便静心等着这场来源于叶氏姐妹的闹剧,该如何收场。
同为新晋贵人的赵蓝衣突兀的声音灌入众人耳中,“妹妹如此托词,怕是欲盖弥彰吧?且不说贵妃娘娘未曾授意游园,便是真当游园,又岂能一去不知归的道理。妹妹当咱们没眼睛,又不知置贵妃娘娘于何地?”
叶蓉的心,骤然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