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潇潇和林西子两个有志青年顺利的被滑雪场录用了,两人盛装打扮了一番,雄赳赳气昂昂的奔赴滑雪场,准备迎接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收银员!
两人虽然身处北方,却从来没有滑过雪。究其原因,顾潇潇一直觉得滑雪是一项土豪运动,特烧钱,像她这种工薪阶层的小儿女还是算了吧。至于林西子,这货……其实只是怕摔花了脸。
人事部的领导们安排了一个小伙子带他们熟悉业务,小伙子二十出头的样子,看起来十分阳光,一番交谈后,得知他叫王毅,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在滑雪场工作三年了,现在已经做到了大堂经理的位置,算了升职升的非常快了。
这天周六,顾潇潇像往常一样和林西子准时来到“雪趣”上班。两人换好了工作服后,就站坐在收银台里等待来客。
今天是周末,所以客量比平时多,但也是一阵一阵的。两人忙完一阵后,眼见没什么客了,就缩在收银台里喝起了水,边喝水边聊天。
“小姐。”一个略带玩味的提醒在头顶响起。
林西子忙搁下水杯,整理了下衣服站了起来,摆出一脸端庄的笑容:“先生,您好。”
顾潇潇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够呛,水呛到了气管里,拼命地咳嗽,头一直埋在高高的收银台下,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林西子打量了下来人:一身黑色皮衣,一头利落的板寸,看起来十分精神的一个年轻小伙。小伙身旁还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那男人的一张脸被驼色羊绒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清亮异常的眸子,虽然只露出了小半张脸,仍然可以看出男人的皮肤十分白皙,像刚出水的芙蕖般,干净清爽,真是张天赐的俊脸。林西子忍不住在心里小小的花痴了一番。随即笑脸问道:“请问是两位吗?一起的吗?”
徐进报以笑容:“嗯,两位。”
顾潇潇终于停止了猛烈的咳嗽,红着脸爬上了收银台。一边顺气一边帮林西子招呼客人。她见宛炎如此的厚重装扮,便好心提醒道:“先生,不妨取下围巾,我们里面开着空调的,很暖和。”
话一出口,顾潇潇便急的想打嘴:王毅给他们做简单培训的时候就特别关照过,她们只是收银,尽量不要跟顾客多说话,因为有些顾客阴晴不定,十分难搞,弄不好会惹祸上身。
顾潇潇想到此,一脸尴尬的望着一直偏头注视门外的宛炎,心中十分忐忑。宛炎闻声转过头,第一次直视这个他命里的异数——顾潇潇。
只是那一眼,便注定再也不能移开目光。
真是很像,很像……很像她,不说十成,也有九成相像。
宛炎几乎一瞬间就失了神,那张脸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曾经千百次的萦绕在梦中。他一度失去理智,不能自已,以为是孟薇柔复活了,差点就要抓住顾潇潇的手。
徐进瞧出了不对劲,在一旁拽了拽宛炎的右手,担忧的看着他。
宛炎这才回过神,仍是一脸震惊的看着顾潇潇。声音颤抖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所有人都一头雾水。林西子瞪大了眼,以为是顾潇潇遇上了什么仇家,暗叫不好。顾潇潇则是一直与宛炎对视,将他眼里的疑惑和震惊看了个清清楚楚。
她承认,她被这个男人纯净到不掺一丝杂质的眼神吸引了,那双眼睛就像天池的湖水,清冽明净。以至于她都不想去计较这个男人的唐突,遂一字一字的答道:“顾——潇——潇。”
“顾潇潇……顾潇潇……”宛炎默默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薄唇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最终残存的一丝清醒遏制了。
孟薇柔早在几年前就死了,眼前这个女孩只是和她长得相像罢了。只是相像罢了。
徐进心里也犯嘀咕,宛炎一向对异性很冷漠,面对主动跟他搭讪的女孩子甚至是当场拒绝,连张好人卡都懒得发。今天居然这么反常,盯着人家女孩子看了这么久,眼睛都不眨一下,还这么冒失的问人家名字,实在是母猪上树,天下奇闻啊!
林西子看得着急,想帮好姐妹解围,便满脸堆笑的问徐进他们滑几个小时,收了钱便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暗示他们快走别碍事。徐进会意,拉着宛炎就走。宛炎被徐进大力拖着,还是频频回头,目光流连在顾潇潇身上,像是铁屑遇上了磁铁,怎么也分不开。
好容易拖着宛炎到了休息区,徐进一坐下来就开始滔滔不绝:“你怎么回事啊,盯着人家漂亮姑娘看了那么久,还……还那么直接问人家名字,会不会搭讪啊?我这个情圣看的真是替你着急啊。唉,传出去,我徐情种的脸往哪儿搁啊。”
宛炎一言不发,只是垂着头。刘海遮住眼睛,看不清表情。
徐进看他不说话,也没有了再吐槽下去的欲望。看着宛炎这幅活死人的样子他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就走到服务台买了两杯热咖啡。
“喏,暖暖吧,傻小子。”徐进递了一杯咖啡到宛炎跟前。
徐进跟宛炎是大学同学,大学时的宛炎十分孤僻,没什么朋友。但是徐进不知怎么的,就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的小男孩,整天跟他在身旁叽叽喳喳。徐进其人虽然嘴碎,说话有那么点不靠谱,但是对待宛炎一直是真心真意,把这个小他两岁的男孩当亲弟弟看。
他见宛炎还是没反应,叹了口气说道:“你这个家伙啊,心里想什么从来不跟人说,我也只能靠猜。可这次啊,我是真猜不出来。你说你要是看上人家姑娘了,大大方方要个联系方式不就行了,何必傻看着人家。唉,兄弟我啊,真是……猜不透啊。”徐进喝着热气腾腾的咖啡一个劲的摇头。
宛炎终于抬起了头,眼神也恢复了平常的冷静淡然,表情也是一贯的面瘫。他冷声说道:“陪我去滑雪。”不等徐进答应就起身往更衣室走。
徐进望了望他桌上没喝一口的咖啡,心里说着“浪费啊浪费”,一边起身追上宛炎。
两人租了两套滑雪服和两组滑雪用具,在更衣室换完了衣服后就走进了雪场。
雪趣是国内有名的大型滑雪场,以雪道形式多样,雪场广大,雪质优良著称。
宛炎简单做了热身运动后就直接上了高级道。
高级道坡度大,极陡,甚至可能不压雪,划过之后会留下各种沟槽,对滑雪者的技术要求极高,一般的玩家几乎不敢上。所以整个高级道几乎就是宛炎的Onemanshow。
徐进看他今天情绪不太对劲,本想跟上去,奈何自身技术太差,中级道都勉勉强强,只能望道兴叹,边叹气边给自己安心:随他去吧,技术那么好,应该出不了什么事的。
宛炎一路从高级道直冲而下,速度极快,所过之处雪花飞扬,惊起了一旁树林中休憩的鸟儿。
他速度越来越快,雪镜上已经覆了薄薄一层雪。蓝色的身影像利剑一般,在雪白的大地上四处飞驰,留下一道道深深的雪印。
每一道都像是被人用蛮力刻在了他的心上,那些未能结痂的陈年伤口,再次被划的血肉淋漓,千疮百孔,几乎要把他的心彻底撕碎。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像她,却不是她!
孟薇柔,我真的好想你,无时无刻都想。夜里惊醒也总是因为梦到了你,你对着我甜甜的笑,向我伸手,可是当我靠近的时候又总会立刻消失,一句话都没留给我。六年了,你还要折磨我多久?
他无法抑制胸膛的剧烈起伏,手中的动作也渐渐不稳,抬头猛然发现前面有棵巨大的冬青树,但是滑板速度太快来不及急刹。他情急之下雪杖一拐,由于动作幅度太大,人猛地摔在了雪地里。滑雪眼镜摔出老远。
他应变速度极快,在刚才的电光火石之间已经护住了主要部位,用膝盖着地。他单膝跪在雪地里,雪杖在雪地里滑下一道深达一寸的长痕,手掌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被雪杖磨破了皮,火辣辣的痛感直达痛觉神经。算是暂时缓解了心痛。
他扔了雪杖,扶着膝盖缓缓的站了起来,刚一站立,膝盖便是一阵钻心的疼痛,刺的他根本没办法直立,双腿再次跪在了雪地里。原本就已经受伤的膝盖再次遭受重创,加上接触到了冰冷的雪地,更加疼痛难忍。
他决定就这么跪着平复下心情。
放眼望去,四周是白茫茫的万顷雪地,没有人烟。不知不觉中已经滑了这么远,到了雪道深处,他感到一阵绝望。心里默念道:薇柔,我可能快要去陪你了。这样想完后便感到了解脱的快感,早在很多年前他便不知道了生存的意义,若不是母亲的一封信,他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
他茫然的看着周围洁白的世界,大片大片的雪地厚厚软软的,就像是一块硕大的奶油蛋糕,而不远处的松树林则是蛋糕上零星的装饰,真的好美,美得让人想舔一口。但一抬头,头顶高悬的便是雪地最大的天敌——太阳。等到过些时候,天气转暖,太阳更加热烈的时候,这美景便会一点一点消失吧。
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孟薇柔如此的喜欢雪天,或许不仅仅是因为它的美和圣洁,更因为它是珍贵的,是脆弱的,它轻易的就可能消失不见。人往往更钟爱于稀有的东西,就像他对孟薇柔的感情,因为她的离去所以显得越发弥足珍贵,人对逝去的东西所抱有的眷恋往往更甚于存在于身边的。
或许,他该试着慢慢放下,继续自己的人生。
望着雪地时间太久,他感觉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像是突然近视了一样。然后视野里便是一片刺目的光亮,就像直视着夏日骄阳时的感觉,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雪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