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没歇下,便注意到阳信那一头短的不像样,而且参差不齐的头发……那歇下的气又倒抽了起来……
“娉儿!娉儿你的头发……”王娡踉跄着奔到阳信跟前跪下了身子,颤抖着手抚上那齐耳的短发,泪,瞬间蒙了眼眸……天杀的,谁动了她的女儿……她,她跟他们拼了!
“母亲……”阳信小小的手牵上王娡颤抖的,微微有些粗糙的大手,咧开嘴笑了,“母亲,娉儿自己剪的。”
“啪!”王娡不敢置信地冲着阳信落了一个巴掌,将那小小的身子打得有些歪斜,血痕顺着小巧的嘴角流了下来……
“母亲……”阳信委屈地哭了起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能懂你的头发?你这是惩罚我吗?啊?你这是在拿刀子剜我的心啊……娉儿!娉儿!”王娡撕心裂肺地哭喊传出了破旧的小屋子,院子里本已是安静了的院子微微有些沸腾,但,谁都不敢上前,昨日馆陶公主将阳信公主带来永巷的事情早已传遍了整个皇宫,王美人失宠被贬永巷,她可以只是个婢人,但阳信公主不一样,不管到哪,这龙女的身份是不可能改变的,所以,那些习惯欺负王娡的人此刻都不怎么敢上前了。
“娉儿不要嬷嬷骂母亲……娉儿,娉儿剪,剪了头发,母,母亲就不用,给娉儿,梳头发了……嬷嬷……不,不骂……”阳信咧着嘴,看着痛哭失声的母亲,也哇哇大哭起来。
王娡愣住了,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这一刻,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什么也说不出来……
膝行着上前,将女儿狠狠地搂紧了怀里,狠狠地抱着……
“娉儿……我的娉儿……”
感觉那滚烫的泪珠落进了自己的衣衫,阳信只是哭得抽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一天傍晚,那屋子里的哭声震颤了整个永巷……
“皇上对她果真不同……”椒房殿里,栗妃听着宫人的回报,脸色阴的很难看,长长的指甲扣紧了手掌中的血肉里,眼眸闪着凶光……
“娘娘,我们要怎么办?”紫儿亦是蹙眉,皇上默许了阳信公主留在永巷,这可不是好兆头,更何况,还有馆陶公主的暗中帮助……那王美人出来可谓是迟早的事了……
“不怕……本宫说她败了,她就是败了!绝对没有翻身的余地!”栗妃松了手,重新躺回了软榻上,一手抚着胸口顺着气,另一首捏了茶碗,轻轻地碰触唇瓣,将那清香的茗茶送入口内。
紫儿拧了眉,并没有栗妃这么乐观……其实皇上倒还好说……太子之位不是说废就能废的,立太子容易,废太子就难了……相反,馆陶公主,倒是棘手得多……
一个月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在永巷里,王娡已是九个多月的身子了,臃肿地连行走都有些困难,所以,那本来由王娡的活,被阳信顶替了,小身子此刻正赤着双脚在对她来说有些巨大的水盆里来回的踩跳着,脚下那擦了皂荚的衣衫被挤出一层的泡沫,白白的,好看极了,只是泉水的冰冷将阳信的小脚冻得通红,身上却是出了一层细密的汗,齐耳的短发长了一些,此刻正因为她的跳动打着旋儿……调皮极了。
远处的拐角,汉景帝默默地站着,看着水盆里那不停踩着衣衫的女儿,心疼得很……
“皇上……要不要把阳信公主请过来?”身侧的小太监恭敬地弓着身子问。
汉景帝摇了摇头,他看一眼就好……远远地看一眼就好……娉儿的个子似乎高了一点……依旧瘦小,但脸上却少了苍白,多了一丝红晕……就好……就好……
转过身,汉景帝向着王娡的小破屋子走去,看着那破旧的有些不像样子的屋子,微微蹙了眉,栗妃果然心狠……
“吱呀”
“皇上驾到,王美人接驾!”身侧的小太监声音不算大,但那强烈的穿透力还是将床上的王娡惊出了一身的汗,吃力地抬起腰身,还没来得及下床,便看到汉景帝迈步走了进来。
“皇上……”王娡有些慌乱,错手间差点抓空,掉下床。
汉景帝吓了个半死,两步上前,将她死死地拽住托了起来,这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将王娡扶到床上坐下,汉景帝却依旧站着,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多好看,依旧冷着一张脸。
“娡儿,明日,亲自去给太子栗妃道个歉,此事,朕就此作罢。”冰冷的言语将王娡初见他时的欣喜给浇了个灭,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地淡了,抿了抿唇。
“臣妾没有错,何来道歉一说?”王娡的声音更冷,甚至那藏在袖中的手也攥的紧紧地。
“娡儿!你怎的就如此不听话。她是太子母妃,不管怎样,朕都要给她三分薄面,你……”汉景帝气的脸色很是难看,都几个月了,这女人怎的还是如此不开窍。
“太子母妃又如何?难道,就不该讲一个例理字了吗?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更何况,她只是太子的母妃……臣妾没有做过的事,就是没有!臣妾若道了这个谦,这宫里还怎么看臣妾?臣妾岂还有立足之地。”王娡因为心中的委屈,小声的啜泣了起来,看在汉景帝眼中有些烦闷,哭哭哭,哭什么哭!
“那你就忍心看着娉儿在这里跟你一起受罪吗。”汉景帝的声音不由地高了起来,吓得王娡又是一哆嗦,从手帕中抬起头,娉儿跟着她受罪,这怪谁。怪谁。
“娉儿愿意陪着臣妾,更何况……我们母女落到这个地步……并非是臣妾的错……皇上怎么……怎么能怪臣妾呢……”她忍着委屈,只求一口气,一个理字,怎的就那么难?
“你!不可理喻!”汉景帝一声低叱,无可反驳,却又不敢苟同,这皇宫,岂是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妃子可以讲理的地方。她既没有靠山,又不曾生养皇子,凭着娉儿一个公主,若不是还有他保护着,在这宫里,又是落魄到了永巷,那些因她得宠时而被冷落的妃子岂不把她吃了!这女人,着实不识抬举。
“皇上!”王娡心里委屈极了,几个月来的辛苦她认了……反正,她也不是大家闺秀,这些活都做过,别人的大骂也受过……但她不能背这个罪名,谋害皇储,这可是要杀头的!她死了不要紧,可怜了阳信和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有她这样“害人”的娘亲,以后……可要怎么抬头做人啊……
“臣妾是冤枉的!请皇上明察!”当王娡双膝着地的时候,那清脆的扑通声震颤了汉景帝的耳膜……但,今次,她若是不晓得其中利害,就算逃过了这一劫,她能逃过下一劫?这后宫的战场虽没有硝烟,却比真正的战场还要恐怖……他保得了她一时,怎么可能保她一世。
“你给朕好好在这反省!何时想通了,让娉儿给朕带话!朕,亲自带你去给栗妃赔罪!”汉景帝微微闭了眼,心中的烦乱更甚,却找不到一个发泄的路口……
“皇上……不相信臣妾吗?皇上到现在还不相信臣妾吗。”王娡跌坐在地上,无力地撑着双手,大大的肚子蹭在地板上,那样的吃力……
汉景帝没有再看她一眼便迈步走了出去……他现在不想再见她,多看一眼……都不想……
“皇上!”凄厉的喊声在汉景帝迈出门槛儿的那一步时蓦地响起,让他尚未落下的脚顿了一下,但下一刻已是义无反顾地迈了出去。
风,吹进了那没有阖紧得门内,吹散了王娡耳旁散乱的发丝,贴上了她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颊……被眼中滑下的泪水粘住了……有些狼狈,但更多了颓然……本就不该奢望……帝王之爱啊……
而在整个永巷里,一个流言正悄悄地崛起,像那微风一般迅速地吹过了皇宫的角落……
“听说了没?王美人被打入永巷不是因为得罪了栗妃,是……”角落里,那原本扫地的宫女们此刻正凑紧了脑袋,小声地议论着。
“是因为什么啊?”
那最开始说话的宫女被催促着,有些紧张地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无人看她,这才微微大胆了一点,道:“因为肚子里的孩子。”
“什么?”
“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了?当时出事的时候,我们还说,皇上也太无情了,王美人还怀着孩子就被达到永巷里来了……这怎么说也是夫妻……”
“你别瞎说!皇上也是你能说得。”
“唔……”那之前议论是非的小宫女赶忙捂了自己的嘴巴,吓得瞪大了眼。
“琉儿,快说,王美人的孩子怎么了?”
“听说啊,王美人肚子里的可不是皇上的子嗣是个野种!是王美人跟一个侍卫的孩子!”那被唤作琉儿的宫女一脸的神秘,唬得众人都惊得张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