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哀家的小娉儿……想祖母了?”窦太后此刻不再是威仪的一国太后,只是个老人,抱着自己孙女的老人……
“弟弟……”阳信小手勾着窦太后的脖子,微微抬起头看着她,冒出了两个字……
窦太后闻言微微一愣,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阳信那白嫩嫩的脸颊,笑道:“好个小没良心的,祖母去普法寺这么久也没见你想皇祖母,倒是对那刚出来的小子惦记得很!恩?”
阳信歪着头向窦太后怀里钻了钻,害的窦太后差点抱不住她……
“娉儿快下来,祖母累了,来……”馆陶公主笑了,这丫头,还挺会撒娇,但还是顺手将阳信带了下来,叫她在地上站好了,这才看向那依旧僵持的一对父母。
窦太后冷了脸,对着汉景帝道:“王美人身怀有孕,你却将她贬入了永巷这个地方,你哪怕把她放到冷宫呢,怎么能贬到永巷呢。他一个女人大着肚子,万一有个好歹,看你怎么跟哀家交代!”
“母后……”汉景帝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床上,王娡页翻过了身,想要下床行礼,却被馆陶公主上前按住了,脸上满是安慰的神色:“你就不要起来,刚生完孩子,好生歇着。”
“谢太后……”王娡低了下头,算是谢礼了。
“行了,你们俩都别吵了,孩子先放到哀家那,王美人好生养着,皇上……也该哪里来,就哪里去了。”窦太后发了话,在一旁唯一一张比较干净的椅子上坐了,冷眼看着这一幕。
“母后……”汉景帝刚想上前说什么,便被窦太后制止了。
微微有些不情愿,汉景帝还是行了跪安礼,退了出去,临走前看了王娡一眼,却得不到回应,当下一甩衣袖便怒气冲冲得离开了。
“你想要什么啊?”窦太后声音此刻已是添了不悦,看向王娡的眼神锐利的很。
“臣妾……要一方平安……要臣妾的孩子平安……”王娡有些委屈,又有些无力……第一次对这个红墙高瓦的牢笼产生了恐惧。
窦太后的眉头舒整了,敛了下眼眸,道:“在这个宫里有两种人可以平安,第一,你若是相貌平平,碌碌无为,平安很多时候不在话下,第二,你要位高权重,手掌势力,才可平安,很显然,你已经错过了成为第一种人的可能,你有美貌,更重要的是现在……你有了一个儿子……”
王娡猛的抬头,眼中有些不敢相信,太后此话何意?何意?她不争不强,难道也不行吗?
“告诉我,你要怎么办?”窦太后站起身,直直地站在王美人床前,俯身看着她。
“我要怎么办……”王娡有些无措了,双眼扫过一旁歪着头看着她们的阳信,心中窒息般疼痛……
“王娡,你可要想清楚啊,这不仅关系了你自己,还有娉儿,还有你刚出生的儿子。”馆陶公主看她犹疑不决的模样,有些替她着急,匆匆地开口,却被窦太后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乖乖地闭了嘴。
“怎样?”窦太后微微地笑着可那股诱惑人心的神色让王娡微微有些深陷。
“谢太后垂爱,但臣妾没有争宠之心……臣妾,也不认为自己有斗得过栗妃的本事,臣妾……只要两个孩子好好地……太后娘娘,臣妾能不能求您……”王娡仰起头,半跪在床上,殷切地看着窦太后。
“不能!你以为哀家是做什么的?哀家可不是奶娘,孩子离了娘,是会长歪的。”窦太后的语气猛的凛冽了起来,王娡颓然地垮了肩……这是逼她吗?
“王娡你傻啊?自己的孩子自己不带,交给母后,母后就算能帮你看着护着,但母后身子骨已不比从前了,你年纪轻轻,却是这个模样!真让我们失望!”馆陶公主恨铁不成钢地数落着,这次,窦太后却没有阻止……
王娡抿了抿唇……她又何尝不想自己带孩子……那是她身上掉下的肉……她疼啊……
“哀家听说……你被贬到永巷的时候,娉儿被带去了椒房殿……因为哭闹着找你,还生了场大病呢……娉儿,来,告诉皇奶奶,你洗不喜欢椒房殿?”窦太后冲着阳信招了招手。
阳信用力地摇头,撅起小嘴,小脸也因为那三个字泛了白:“娉儿不要被关进黑屋子……”
王娡猛的瞪大了眼睛,黑屋子?什么黑屋子。窦太后和馆陶公主也是愣了一下,纷纷看向阳信。
阳信却猛地捂上自己的嘴巴,不肯再说话……窦太后顿时冷了脸,心中已是猜出了八九分,馆陶公主却气愤的攥紧了拳头,冲着王娡低吼。
“看到了吧。你以为你不争,不抢,别人就会放过你吗。本宫就说你傻!”
王娡心疼极了,红了眼眶,想要下床抱住自己的女儿……她傻,她真的傻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栗妃,栗妃她怎么可能放过她的孩子,阳信她已是如此对待了,那刚生下的呢?更何况还是个男孩儿……
“太后……”王娡被泪水模糊了的双眼泛着一股坚定的光,看向窦太后。
“传哀家懿旨,王美人诞下皇子有功,特册封为德妃,入住建章宫侧殿,待小皇子满月后再移回永宁殿。”窦太后淡淡一笑,声音洪亮地传下了这道旨意。
王娡将上前的阳信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埋进了她小小的肩头,馆陶公主轻轻地舒了口气,脸上带上了胜利的笑容,栗妃,这只是第一步!
噼里啪啦,椒房殿的寝室几乎被栗妃砸了个遍,紫儿站在前一旁,战战兢兢地哆嗦着,不敢说话……
“怎么就生了。恩?不还有好几日呢吗?该死的!她怎么就能提前生了呢。本宫为她准备了那么多,她怎么能……”栗妃死死地咬着牙,浑身气的都有些发抖……当日她得到消息赶过去时,却正好看到窦太后和馆陶公主进了永巷,无法,她只得伫立在外,却不敢过多停留,毕竟当日汉景帝在她宫中醉了,但不保证汉景帝何时就会醒过来找她……倒是便宜了那个贱女人!
“娘娘……您稍安勿躁……孩子是生了,但保不准就早夭了呢……”紫儿见栗妃气也撒的差不多了,这才缓步上前劝慰。
栗妃微微挑眉,心头一个激灵,微微眯了眼,是啊……这早夭了的孩子,也是当不了太子,登不上皇位的……唇角露出一丝阴狠的笑意,栗妃觉得那笼罩在头顶的乌云顿时散了开去……
“紫儿,你说……这孩子的什么病会早夭?”栗妃微微侧头,询问地望向一侧低眉敛目的宫女。
“娘娘,奴婢觉得……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紫儿有些担忧。
“哦?为何?”栗妃悠地转身,死死地看着那低垂着头的紫儿,调高了一眉,但眼眸中的阴狠和急躁却昭然若揭。
“因为……窦太后……”紫儿并没有多说,但栗妃心里明白,窦太后喜欢这个孩子,甚至亲自取名一个彻字,连皇上都不过问的便定下了这个名字……还说什么,这孩子颧骨宽厚,有福相,天生聪颖,能看透这大是大非……当初荣儿出生的时候,也没见那老太婆这么上心!
咬了咬牙,虽然心里恨得要死,却无可奈何,窦太后她斗不了……斗不了……
“不过……”栗妃猛的拧了眉,微微抬眼,望向那敞开的窗户,转动着思绪,“或许,可以从别的地方下手……”
“娘娘?”紫儿疑惑地询问。
“孩子,都是要奶娘的,我就不信了,刘彻会给他那贱婢的母亲亲自带养,就算王娡想,太后也不愿意……吕后以来的外戚干权,已经让刘家怕了,你看看这皇宫里,哪个孩子同他的母亲亲后的?连荣儿,都是带去了独养的……”栗妃微仰着头,看着那已是接近初秋的天气,叹了口气。
“娘娘的意思是……”紫儿灵思一动,双眼亮了一下。
“本宫有一盒霜花乳,对皮肤甚好……本宫一直没舍得用……”栗妃嘴角淡淡地笑着,眼眸中却酝酿了深沉的心思。
“是……”紫儿领悟,还想说些什么,却看到栗妃独自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无奈,只得躬身领了命退下了。
“哎哟……看着小嘴儿……”建章宫里,窦太后高居凤座之上,一旁的阳信扒着她的肩头,凑着脑袋一起好奇地看着窦太后怀中的弟弟。
“呀,弟弟想哭了……”阳信惊诧的叫了起来,看着孩子皱着小脸,长了小嘴,提前了她的“未卜先知”。
“怎么会。”窦太后淡淡地笑着,将自己那戴了祖母绿石的手指伸到孩子的手中,似乎有了依托,孩子那几欲出口的哭声淡进了喉中,孩子转了转小脖子,重新睡了下去。
“皇祖母……给娉儿抱抱……给娉儿抱抱吧……”阳信欢快地起身,绕到窦太后的身前,伸出自己短短的小手,想要抱抱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