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
要使道德品性尽善尽美,就应该把每一天当做临死前的最后一天,既不过于激动,也不麻木不仁或做出伪善的行为。
有多少生前声名远播的死后被人遗忘
究竟恶为何物?恶其实是你经常会碰到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在心中谨记:对于恶,你早已熟视无睹。你无论是向上看还是向下看,无论在哪里都能找到它的踪迹,在古代历史、在中古历史以及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时代的历史中,都能找到它的身影;在城市的每个角落,在家庭的各个地方,都有着恶的踪迹。恶绝不是什么新鲜事物:所有事物都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只不过转瞬即逝而已。
我们所遵循的法则岂能消亡?除非是与其一脉相承之印象(思想火花)的陨灭。但是这仍在你的能力掌控范围之内,只不过需要你不断给这些思想之火煽风添柴。对任何事情,我都能形成一种看法,而且这种看法是我本应该具有的。如果我能做到这一点,何须庸人自扰呢?在我心灵之外的事物,与我心灵之内并无瓜葛。——如果能将其变成你的情感立场,那么你将昂然挺立。恢复到你本来的生活状态,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只要你用以往熟悉的眼光再去面对各种事物;因为,你生活恢复的关键就在于此。
无聊至极的炫耀显摆和舞台上的表演,如织的牛羊群,刀枪剑戟的训练,抛向小狗的一根肉骨头,丢往鱼塘的面包屑,蝼蚁不辞辛劳地搬来运去,吓跑老鼠的虚张声势,被丝线操纵的木偶——如此种种。那么,置身于这些事物之中的你,应该表现出良好的幽默感而非傲慢的态度,这是你应尽的义务;不管怎样都要懂得每个人都是各有自身价值的,而他所从事的事情与他自身一样也有着相应的价值。
在谈话中要注意所说的话,在行动中要注意所做的事。一方面要在第一时间发现它的意图所指,而在另一方面则细致洞察到该事物所蕴含的深意。
我的智性程度对此而言是否够格呢?如果是够格的,那么我会将其作为宇宙本性赐予我的一把利器来好好利用,致力于本职工作。但如是不够格的,那么我要么索性退出这项工作,将其交给更合适的人选来完成,除非有特定理由不允许我这么去做;要么我会尽力而为,并让别人来助我一臂之力,而这个人必须是在我指导原则的帮助之下,共同去做在当下是完全合适而且有利于大众福利的事。因为,无论是我单枪匹马去做的事还是我跟别人一起做的事,都应该指向唯一一个目标,即有利于社会并适合于社会的事。
有多少生前声名远播的人,死后被人遗忘;而那些夸赞别人之人,也早已不在人世。
受人援助,当无愧于心。因为,履行职责无异于一名战士的本分就是攻占城池。那么,如果因为不良于行而无法赶赴沙场,只能在别人的帮助之下才可完成使命的话,你可否接受呢?
不要受困于尚未发生之事,因为如果那是注定要发生之事的话,那么你要照样用你现在对待当下之物的理性坦然面对。
万事万物,皆有关联。而且其中的内在联系颇为神圣;几乎没有什么事物,是脱离于其他事物的。因为,事物都是相互合作,并通过互相的联系来共同形成了同一个宇宙(秩序)。进言之,只有一个宇宙,而这个唯一的宇宙就是由万事万物共同组成的,只有一个宇宙之神,而这个神无所不在,遍及万事万物,还有一个实体,一个法则,一个共通的理性,而这一理性是一切有慧根之动物所共同分享的。最后,宇宙还有一个真理,如果有灵性的动物皆有同宗之源,且都有着同样的理性,那么对其而言也可说只有一个至善之境。
一切内在的物质都会在不久之后绝迹于宇宙整体宏观物质世界之中;而一切外在的形式(原因),也会很快被收回到宇宙的理性之中;最后,关于任何事物的记忆,也会在不久之后湮灭于时间的长河。
对于理性动物而言,依循本性或是遵从理智,都是同一码事。
汝当顶天立地,抑或借力挺直。
事物之组成元素共同构建了事物本身,而独立存在的理性亦有着共同的归宿。因为,它们均是出于一种合作机制构建而成。如果你经常告诉自己,我是理性存在体系中的一个成员,那么你将会对这一概念有着更为清楚的认知。但如果你只说自己是其中一部分,那么你还没有打心眼儿里去热爱人类同伴;人世间的慈善之爱还无法打动你的铁石心肠;你之所以行善,只是出于礼尚往来的需要,此时的你,还没有达到将行善视为自身使命的境界。
自外部降临之物,应以有所感触的部分去接受。如果那有所感触的部分愿意的话,尽可以抱怨。但是,我依然不会受到伤害,除非我认为业已发生之事是恶的一种。而不去这样认为,尚在我的掌控能力范围之内。
我对善的坚持,不受别人任何言行的影响与干扰。正如黄金、绿宝石或紫袍总是会说:无论别人做什么或说什么,我依然还是世间的宝石,而我的色彩永远不变。
宇宙的主宰力量不会庸人自扰;我的意思是:这一力量不会自己吓唬自己,也不会给自己带来痛苦。但是,如果有什么别的人来吓唬它或使它痛苦的话,那么顺其自然吧。因为,这一能力本身并不会产生自己的意见,所以也不会走入歧路。在身体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应该让其自身就这样熬过去,这并非自寻苦吃。假如身体真的遭罪了,那么也应该让它自我表现出来。脆弱的灵魂本来极易遭受恐吓和痛苦之罪,而且完全会对这些负面事物形成一种不良印象,但是,如果灵魂远离前述的负面印象,那么就不会再度陷入痛苦的深渊。源自灵魂本身的主宰法则根本无欲无求,除非是刻意为自己设定某种需要,因而,它能够不受阻挠,唯一能够困扰和阻挠它的,只有它自己。
幸福是好的神灵,也是好的事物。那么,你正在做什么呢?哦,做白日梦吗?如果你真的如此,那么我会藉神灵之名向你恳求:走开吧,因为我不要幻想。但是,你还是按着老方法又来了,我不会生你的气,只是请你离开。
有人害怕吗?但没有变化,这个世界如何构建呢?对宇宙本性而言,如何才能使其更愉快更和谐?不把木头做成澡盆,你能洗澡吗?食物不经过一番加工,你能从中汲取营养吗?任何东西如果不经过一定的变化过程,恐怕都没法被我们使用吧?难道你还没有意识到,无论是对你自己还是宇宙的本性,都是离不开变化的吗?
宇宙物质如同山洪暴发般将一切物体全盘带走,因为其本性便是与整体既相统一又相协作,犹如我们身体器官各部分之间的内在联系与合作关系一样。时间洪流已经吞没了多少个克律西普斯,多少个苏格拉底以及多少个爱比克泰德啊?你还是用同样的思想来看待每一个人和每一件事吧。
只有一件事困扰我,那就是我惧怕自己所做之事有违人类的章法与惯例,或者做事的方式本身与之南辕北辙,或者做事的时机是不恰当的。
快到你将一切记忆抛诸脑后的时候了,而且你自己也将被其他人忘得一干二净。
多想想你认为至善至美的东西
对待犯错之人尚怀宽恕原宥之心,乃人之特性。如果想到做错事的人是你的同胞,而且他们是在不知情或不自觉的情况下犯错,而且你们都会在不久之后死去,你就会这样做。最为重要的是,他并没有给你带来任何伤害,因为他没有使你的理性丧失原来的良好状态。
源自宇宙实体的宇宙内在本性,就像蜡一样,现在塑成一匹骏马的模型,然后将这尊马的雕塑毁掉,重新塑造成一棵树的模型,然后是一个人,然后是别的什么东西,而且,这些东西中的每一个都只能在非常短暂的时间段内保持其形状与姿态。而对于这些雕塑品而言,被毁掉并不是痛苦,在它被塑造出来的时候也是如此。
愁容满面的样子并非自然本色;倘若经常如此,则将导致一切美丽消失,最后只能是荡然无存、回天乏力。不如尝试从这一事实中得出它与理性相反的道理吧。因为,假如我们连对做了错事本身的认知都不复存在,那么还会有可以继续存在下去的理性吗?
在宇宙整体中起支配作用的理性,将使你现在所看到的一切事物改头换面,并用这些事物的本来实体塑造出另外形式的全新事物,而这些事物又会被另一些更新的事物所取代。如此往复循环,世界常换常新。
如果某个人冒犯了你,那么你首先要想到的问题是,他所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善恶观念导致他犯下了这个错。这样做的原因是,如果你了解他的是非观念,那么你可能会对他心生怜悯之情,那时的你便心怀释然,不再怒火中烧。因为根源在那种错误的是非善恶观之下,你会觉得自己和他所做之事没有差别,或者相差不大,所以,你应该去宽恕他。但是,如果你对善恶观的认识与其不同,你更应待那陷于错误是非观中的人好一些。
不要对你是否拥有之物想太多,要多想想你认为至善至美的东西,然后再反思一下假如你现在尚未拥有它们,你会多么热忱地去追求它们。与此同时,千万要注意,无论你对其有多么热衷,也不要过于追捧,因为这样会让你在没有得到它们时便感到心烦意乱。
你可以收心养性。这是占支配地位的理性原则具有的一项本性,一个人在从事应为之事时,不但可以使得自我满足,而且足以获得内心的平静。
停止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要被它牵着鼻子走。珍视眼前,注重当下。花心思去了解发生在你或别人身上的各种事情。把每一个物体划分为表象的(形式的)和实质的。想想你最后离去的时刻。让一个人所犯之错停在原处。
别人说话时,要洗耳恭听。让你的理解深入事情的内部深处,包括所为之事与做事之人。
用简单朴实、温和谦虚来修身养性,而对介乎善与恶之间的事物则不予理会。热爱人类本身。听从神灵的旨意。诗人曾说:万物皆由法则支配。——记住万物皆由法则支配就足够了。
死亡的诠释:肉身消散,或是化解为原子微粒,或者说是灵魂与肉体的毁灭,或者说是生灵的灭绝或变化。
痛苦的诠释:这是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煎熬,足以夺去我们的生命;但是,业已持续很长时间的痛苦则是可以忍受的;心灵唯有皈依自身,方可保持其本来拥有的平静,理性并不会因此而受创。但是,已被痛苦侵袭的身体部分,顺其自然,如果它们能,就让它们表达对痛苦的意见吧。
名声的诠释:要洞察那些追名逐利之辈的内心深处,看清他们的为人,还有他们在躲避什么,追求什么。试想一下,沙堆的积聚埋没了以前的沙,所以,在生活之中,也是旧事物很快被新事物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