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因为没有正规军保护,民团士兵白天在老百姓面前耀武扬威,晚上却龟缩在营房里不敢出来,夜晚又成了兄弟会的天下,王保全趁此机会和江移取得了联系,将积压已久的皮毛送到了皮货店,并且将江移筹措的大批物资运进山里,解了山寨燃眉之急。江移还利用各种关系,暗暗动员了十多个青年投奔了山寨。
鹰嘴岩出现了久违的兴旺气象。王保全派人将情况向江河作了汇报。江河的心情渐渐好起来,伤口也恢复得很快,不久就可以在他人的搀扶下慢慢行走了。
方小梅接到游击队传来的消息,说根据地来了新任务,要求她尽快归队。
她不敢怠慢,赶快去找江河辞行,在江河房间里没有找到他,刚好碰到厨师王忻城,王忻城告诉她,大掌柜好像同小云姑娘往仓库那边去了。
小梅道了谢,寻了过去,突然听到林边有说话声,偶尔还有轻微的抽泣,仔细一听,原来是江河和小云,他们正坐在林边的石头上,小云不知为什么在哭泣,江河不停地在安慰她,还为她拭眼泪,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小梅心里不是滋味,鼻子一酸,有种想哭的感觉。她早就看出小云对江河用情极深,尽管她相信江河对自己绝对是真心的,但从现在的情状看,江河并非对小云一点好感都没有,何况小云也是一个历经磨难、心理善良、人见人爱的好姑娘,他们青梅竹马,江河喜欢她没错,自己怎么能和她去争呢?那样对她的伤害不是太大了吗?这样,她宁愿牺牲自己的感情成全小云,于是她强忍着眼泪,再一次选择了悄悄地离开。
中午吃饭的时候,王忻城告诉江河,说方小梅上午来找过他,问他见到没有。
江河说:“没有呀,我一直和小云在一起呢。”
王忻城嘀咕道:“可能她没有见到你,忙其他的事去了。这姑娘,一会儿心急火燎,一会儿又若无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江河以为小梅只是来看看自己,也不再多问,加上伤刚好,谈了一上午也累了,吃完饭就休息了。
晚上方小梅再次找江河辞行,未进门就听到房内有说话的声音,而且气氛好像很热烈。
江大娘说:“江河,你老实对娘说,小云到底怎样?”
“很好呀。”“那你到底喜不喜欢她?”江大娘单刀直入问。方小梅的心一阵紧张。
江河沉思了半天,说:“我不是说小云不可爱,很多人都喜欢她的。我也知道她为我付出了许多,不过,她还小呢……”
“不小了,跨过年就二十了。”张大妈接话了,说,“在咱们农村,早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可我一直将她看作是自己的亲妹妹呀……”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是亲兄妹,再说亲上加亲不好么?”张大妈有些得理不饶人了。
“我……”江河一下子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想了一下,说,“我现在还不想谈个人问题呢。”
“你都快三十的人了,以为自己还小吧?老江家就剩下你这根独苗,你不急,我可急着抱孙子了,你总不能让老江家绝后吧。”
江大娘有些生气了,她实在想不通,象小云这样的好姑娘,打着灯笼都难找呢,不但模样俊,性格好,心理善良,有正义感,对老人关爱有加,对江河更是实心实意,可江河这孩子老是推三阻四的,难不成他已有了中意的姑娘……江大娘话到了嘴边,见张大妈正紧张地望着自己,又咽了回去。
江河见母亲生气了,忙道:“娘,我刚二十出头,你别把我说得老态龙钟好不好?其实我理解您的心情,但现在形势这么恶劣,山寨正在恢复之中,许多事情还等着我去处理,哪有心情谈这件事,我看还是等一段时间再说吧。”
“等等等,你老是说等,可老江家的列祖列宗等不及了……”江大娘可能太激动了,连连咳嗽起来,江河忙为她捶背,歇息了一会,江大娘许是好了些,接着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那可怜的老父亲在九泉下也不得安息呀!”
江河沉默不语。方小梅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喊了一声:“大掌柜在么?”
“在,在呢。”江河见来了救星,忙不迭地答应,说,“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方小梅推门进来,道:“二位大妈都在呢,是不是要什么要紧事,我没有打扰你们谈话吧?”
江大娘真的有点埋怨小梅来的不是时候,但这孩子平时待自己挺好的,大妈长大妈短的叫着,怪讨人喜欢的,又是儿子的救命恩人,还是什么队伍的领导,可不能怠慢了,马上换上笑脸,热情地招呼小梅坐下,道:“不会,不会,我们也是闲聊着呢,方姑娘快请坐吧。”
方小梅道:“我有一件事要向大掌柜汇报,就几句话,说完就走,不会耽误你们很久的。”
江河道:“什么汇报不汇报的,还挺客气的呢。说吧。”
“江大掌柜,咱们的队伍来人了,催我回去呢。”
“不能再留留么?”江河感到有些突然,正要开口挽留,江大娘倒先抢着说话了,“大娘有些舍不得呢,这些日子,为了这小子,姑娘忙里忙外,还差点连性命都搭上了,总得让我们略尽一点心意吧。”
“您快别这样说,其实我也挺舍不得离开您们的,但我必须走!实话对你们说吧,由于反围剿失败,我们的大部队被迫转移,组织要为我们重新安排工作,这是十万火急的事情,是不能耽搁的。”
“真的要走么?”江河很失落,又怕娘他们看出什么,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装着淡淡地问。
“真的要走了。”小梅坚定地说,她想天下那有不散的筵席,迟也是走,早也是走,何况目前这种情况,迟走不如早走,免得碍手碍脚、徒生伤感。
江河望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什么,道:“你不是说要帮我整顿队伍么?”
“以后再说吧,这事太大了,我也作不了主,要领导批准呢。”
“那好吧,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江河知道方小梅的性格,不再多说。
“明天吧。”方小梅向二位大娘道过晚安,转身要走,江河忙送了出来。方小梅低着头匆匆地往前走。
江河赶了上来,拉住她的手说:“咱们到林边走走吧。”
方小梅摔脱他的手,酸溜溜地说:“有什么好走的,要走,请你的小云姑娘陪你吧。那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打着灯笼多难找到的,我可比不上人家。”
江河这才知道小梅发的哪门子火,忙陪笑道:“小云是不错呀,可在我心里再怎么样也比不上咱们小梅呀,我可是发过誓非小梅不娶的,任谁也不能改变的。”
“就喜欢油腔滑调,谁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呢,再说谁答应嫁给你了?也不知道害羞。”
“难道你非得逼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么?”江河真的有点急了,用手猛擂胸口,也许是牵动了伤口,痛得哆嗦起来。
小梅赶忙握住他的拳头,嗔怪道:“不要命了,人家可是随便说说,没有别的意思,你怎么就当真了?”
江河得理不饶人,说:“那好,我问你,我喜欢你,你愿意嫁给我么?”
方小梅没料到他如此直白,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一下愣住了,脸涨得通红,准备掉头离开,江河顺势一拉,将小梅揽入怀中,小梅挣扎了一下,江河紧紧地搂着不放,她也就乖乖不动了,靠着江河坚挺厚实的胸膛,闻着江河身上散发出的男子汉气息,闭着眼睛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良久,江河轻声问:“小梅,你不会怪我吧?”
小梅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眼泪夺眶而出。
江河慌了,说:“小梅,我太鲁莽了,我错了,我错了,可我是真心爱你的,你能原谅我么?”小梅低着头不搭理。
江河又说:“小梅,你可千万别想不开,我知道你是大知识分子,不像我们这些乡巴佬。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任的。你如果不高兴,打我骂我都行,可不能憋屈了自己。”
小梅擦了擦眼泪,幽幽地叹了口气,说:“我不怪你。”
江河高兴了,说:“好小梅,谢谢你,谢谢你。”
小梅噗嗤一笑:“什么德性!”
江河可不管这一套,得尺进丈,说:“为了我,你能不走么?”
小梅道:“不,我必须回去。”“回去干什么?在这里咱们一样打天下,你主内,我主外,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想怎样就怎样,不是更快乐吗?”
“你不是不知道我们队伍的纪律,再说出来这么久了,部队又发生了那么大变故,作为一名共产党员,能不回去么?”
“看来我是留不住你了,我们什么时候再能相见呢?”
“会很快的。”小梅这次可不是安慰江河,因为她知道队伍首长有整顿收编兄弟会的意图,届时她一定会主动请缨的。
“你可要一言为定啰!”江河叮嘱道。
“是,大掌柜!”方小梅调皮地敬了个礼,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