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仪佩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模糊,她似乎都已经记不住自己的样子。她不喜欢照镜子,那会让她想起她自己是有多么不堪。雾气在镜子表面凝结成水珠缓缓流下,陈仪佩用手指轻轻地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她还记得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站在镜子前面画圈。
陆向东把文件收拾好结果还没见她出来,走到浴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仪佩。”除了水声没有回答,陆向东有些心急,正想推开门看看,结果从里面传来她的声音,“嗯,我马上就出来。”陈仪佩穿好睡衣推开门出来,见到陆向东还站在门口,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
陆向东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吐出这样一句话,“头发那么湿,我帮你擦干好不好?”陈仪佩呆呆地点头,陆向东拿着毛巾,有些不习惯。
“陆向东,你真的认为我是你的妻子吗?”陈仪佩坐在地毯上看着落地窗,喃喃问道。陆向东替她擦拭头发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然后恢复自然,“嗯。”
陈仪佩轻轻笑出声来,“我们离婚吧,陆向东。”陈仪佩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可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她还有一天能够这样理直气壮地和身后这个男人说话。
陆向东依旧继续手上的动作,却听到她继续道,“文青胆子小,跟着我比较好。”陆向东还是没有回答,陈仪佩自嘲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又在打什么主意?”
“陈仪佩,你不能总是这么自私。”陆向东把手上的毛巾放在一边,“当初那个想要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怎么?现在玩厌了,所以想要结束?”
陆向东的话很刻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话就说了出来。陈仪佩却只是愣愣,“当初是我贪心了。”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东西是我怎么努力都得不到的。她曾经以为只要她努力,他总会接受她,这个家总会成为一个真正的家。
陆向东有些恍然,想了很久才说,“你那个时候真的只是因为需要钱吗?”因为钱所以想要出卖自己,因为钱所以将计就计。陆向东知道答案却依旧想要从她口中得到答案。
陈仪佩的声音有些哽咽,“是。”她回答得有些艰难,以至于那么不可信。陆向东抬起她的头强迫她看向自己,“你确定?”陈仪佩缓慢地点点头,然后蹲下身去抱住脑袋。
陆向东看着她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心里也有些难受。陈仪佩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到他的耳朵里,“你……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陈仪佩没有想过她能够在这个男人面前这样肆无忌惮地哭泣,甚至指责他。从一开始她就错了,她现在只是想要纠正这个错误而已,为什么他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她?
陆向东蹲下身去抱住她,“你喜欢我对不对?”在陆向东的“记忆”里,那个早晨是她先醒来的,甚至还在“陆向东”脸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
那个时候还是少女的陈仪佩去奢望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是一直都很理智很现实的她估计怎么都没有想到她会有那么不切实际的梦,而这么多年,她已经为她曾经的错付出了代价。
陈仪佩抬起头看他,眼睛红肿得厉害。陆向东搂住她,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她才好。只有他才知道,这个一直以为自己很聪明的女人到底有多傻。傻到相信一切都是意外,而她是那个利用这个意外抢了好朋友生活的人。
陆向东记得很清楚,这本来就是陷阱。那个时候陆父和马图他父亲是对手,相比较之下唐思觉得马图父亲胜算大些,于是“陆向东”就成了一枚弃子。
陈仪佩总说自己贪心,可是她却不知道最贪心的人其实是唐思。即使是和“陆向东”分手,唐思也是给自己留了后路的。她很聪明,用正急着要钱的陈仪佩成全了她在“陆向东”面前的形象。让她即使到最后,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妈?”陆文青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陆向东和陈仪佩皆是一愣。陈仪佩胡乱地抹抹眼泪,刚想开口回答,却被陆向东抢了先,“什么事?”
“噢,我就是……听到有……声音,所以想……过来看……看……”陆文青一听是陆向东的声音,说话立马没了底气。陆向东叹了口气,尽量自然地回话,“没事,你先去睡吧。”
“好。”
听见门外拖鞋踩上地板的声音越来越远,陈仪佩才松了一口气。尽管她这个母亲的确是没有在孩子面前做个好榜样,可是她也不希望这样难堪的一面让文青看到。为了她的贪心,为了她的愧疚,她已经亏欠了他许多。
陈仪佩清了清嗓子确认自己能开口说话后,有很坚定的语气向陆向东说,“是,我喜欢你。可是这种喜欢是错的,现在我想要纠正这个错误。”她曾经以为这场在只有她一个人的婚姻中,她能坚持下来。后来她才发现,她错了。婚姻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更何况这个婚姻还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
陆向东眯着眼睛看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现在或许不是一个好父亲,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是他很确定他都已经在很努力地去尝试。
陈仪佩点点头,眼神却依旧不变,“我知道。”其实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她知道他和唐思最近见过面了,而就她所知,马家并不如以前那样风光,而唐思似乎也要和马图离婚了,不然她也不会一个人悄悄回国。
想到唐思,陈仪佩看向陆向东的眼神有些躲闪。
陆向东一看她这种像小偷一样胆怯的眼神就猜到她在想什么,“你见过唐思了。”他用的肯定句而不是问句,陆向东想他还是低估了唐思。陈仪佩沉闷了半晌最终还是点点头,“同学聚会,我见到她了。她似乎过的不太好。”
“仪佩,不管是在她面前还是在我面前,你都不需要觉得愧疚。你不欠我们的。就像我说的,我们是夫妻。”陆向东说的是实话,他真的不觉得她有欠他活着欠唐思什么。这件事,他们都有无法逃脱的责任,但是“以前的”陆向东和唐思却理所当然地当着“受害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在他们面前小心翼翼。
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陈仪佩罕见地在陆向东醒来之后都还没醒。陆向东看了看她依旧红肿的双眼,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起床。收拾好出卧室门就看见陆文青一脸纠结地蹲在在门口,看见他出来立马抬头盯着他。
陆向东有些不在状态,“怎么了?”陆文青有些为难,盯着关闭的卧室门一看再看还是下定决心问,“妈还没起床?”陆向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告诉他儿子,他妈哭累了所以要休息?
“咳。”陆向东假意地咳嗽了一声,板着脸严肃道,“她感冒了,吃了药犯困。”虽然知道这个理由有些蹩脚,但是陆向东实在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很庆幸,陆文青没有发现他话的漏洞,只是“哦”了一声,然后为难着问他父亲,“可是早餐怎么办?”陆文青也觉得大清早跑到父母卧室门口等着要吃早餐对于一个小学四年级的男孩子来说是有些不好意思,所以脸很自然的就红了。
陆向东很明显也对这个问题有些为难,很早很早以前他的确是会做饭,可是现在他真的不确定了,“要不,我试试?”陆向东说得很没底气,不过陆文青还是很给面子的点头。
事实证明有些事情如果长久都不做的话,真的会忘记的。就像长久不行走的人,时间长到了某一个地步会真的站不起来。
陆向东看着陆文青一边用叉子把面条往嘴里送,一脸扭曲的样子,伸手把他手上的叉子给拿了过来,“算了,不好吃就不要吃了。我让人送外卖。”说完陆向东把面条送进自己嘴里,好看的眉头立马皱的像毛毛虫一样,好难吃。
陈仪佩站在卧室门口看父子俩的样子,心里突然觉得很满足。或许这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家”?“我重新做吧。”陈仪佩说着挽起袖子往厨房走。
陆文青一脸崇拜地看着陈仪佩的背影,心里有些感叹,果然还是妈妈更靠得住!
陆向东半倚在厨房门口,认真地看陈仪佩做饭,“仪佩,我们就这样好不好?一家人一起。”陆向东看着她为难的样子,知道她在介意什么,补充道,“有你,文青,还有我。”他已经警告过唐思了,他也有理由相信马图不会任由她想如何便如何。
陈仪佩有些不确定地问他,“你确定?”陆向东失笑,这话他昨晚才问过她,现在这是报复吗?
“我确定。”
伯来圣经是西元前2世纪的死海古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