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小心,此间的空气流动透着古怪。”一个身着玄袍的男子变法术似的站在我面前,乌黑如泼墨般的头发只用一根玉簪束起了一缕,其余的部分都披散在肩头,挺鼻薄唇,面如冠玉,连拂面而过的风儿都垂闲他的美色,撩过翻飞的芷花花瓣,贴在他饱——满的唇上。
“你……是人是妖?”如此这般突兀地出现在我面前,肯定不是凡人,我一颗麻雀心蹦跶地厉害,出身未捷身先死,麻雀我不甘心啊,“我……我道行很浅的,你就算把我给剥皮拔经吃了也补不了身子。”虽然我体内留有先王的灵力,但是,还是一只道行很浅的麻雀精,我紧张地用双手扯着衣服,眼睛四下飘荡,想要找到突破口来逃命。
他轻轻笑了笑,微微扬起的唇角如少女们抹着丹寇的粉恁恁的指尖:“仙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叫我凌郁。”
“凌……凌郁上仙?”我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住了,赶忙拍了拍兄脯,“你不是……。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
“我只是隐了身。因为在弱水那边时,我感到了另一个人的气息,虽然不是很明晰,所以我打算在她离开时询问一下梓卉的现状,却不曾想到,一路跟着跟着就跟到了这边。”他顿了顿,“梓卉现在可好?”
我想了想她挂满红色血迹的裙摆,苍白如雪的脸色,还有微微泛白的指尖,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自从东篱被囚烬在法华结界中之后,她的心早就随着他去了,她先下一个人孤零零地被封印在弱水中,又怎会过得好呢?”凌郁上仙低落地垂着手,眼神中透出一种名为心酸的情绪。
“封印?难道不是囚烬吗?”我很是吃了一惊,倘若是封印的话,那便是无穷无尽的折磨,因为里面的时间是禁止的,而且任何人都不会发现她的存在。
“如果是囚烬,我便可以每一天都能看到她了。”他落寞地颓了双肩,“天帝畏惧她灵力深厚,就算是将她囚烬了,也害怕有一天她会冲破牢笼,再次呼唤弱水去破除法华结界,于是便联合佛祖的力量,将她封印在了弱水之中,然后再铸造天闸,锁住弱水,每一个月,施以天惩,以天雷来轰击弱水,为的就是消耗她的灵力,不至于与弱水感应,逃遁出天闸。”
“但是,为什么我能看见她?”我明明闯进了弱水河畔,“而且上仙你不也在那会儿求着要见梓卉上仙一面吗?据我微弱的所知,但凡被封印了,那便是再也见不到了呀。”
“因为我在佛祖的莲花座下跪了七天七夜,以此来恳求佛祖能让我再见一见梓卉,后来佛祖感我诚心,便允了我的要求,但凡喝过弱水的人,便可以进入封印,只是,我却不曾知道,在一万五千年以前,除了我和玉碎,仙子也曾饮过弱水吗?”
“不,不曾,那时的我还不知道飘荡在哪里。”麻雀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笼统也不过活了6000岁,一万五千年那么漫长岁月之前,我还不知道在哪里投胎呢。
“这着实是一件异事,不过凡事总归是有例外的。”他静静地盯着我看了一阵子之后吐出了这句话。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他高深的见解,我就是冥冥之中上苍创作出来的例外,譬如我常常遇到这些动不动就喜欢追忆往昔,嘴中吐出一万五千年以前,或者六千年之前,然后再盯着我,你可曾怎样过?留下麻雀我自己都在怀疑是不是将年龄给记错了。
“你此行,可是去法华结界。”
我再次点点头,哎呦,这脖子还真是够酸的,于是我拗了拗头。
“果真是这样,一万五千年了,梓卉,你的心中真的不曾有过我的一点影子吗?你满心念的都是他,满目看到的都是他,我对于你而言,从来都是幻影吗?”
看着这位落寞的上仙,我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安慰的话才比较合适,最近遇到落寞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比如加洛上仙,比如,梓卉上仙,再比如,现在站在我面前一脸都书写着伤心事的凌郁上仙,好像上仙的落寞比起小仙来格外的充沛,笔走游龙画出来的都是无限的烦心事,比三千青丝还要长,还要浓密,或许是因为他们活的年岁太久了吧,所以脑子里记得的尽是些恼人的事儿。
唉,我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无比地烦闷,连带着脑颅都滚滚地翻动起来,四肢仿若被抽丝一般,渐渐地绵软,渐渐地浑身都使不上气力,面前的凌郁上仙不住地旋转起来,面容古怪,好像是被什么搓扁了一般,然后又被无情地拉伸,在我眼皮往下一番,准备随时倒向松软的泥土时,我听到了一个狰狞的笑声,鬼哭狼嚎:“哈哈哈,今儿个运气真是好,还能抓到一个上仙来煮着吃。”喂,虽然我灵力低下,好歹也是活生生地俏丽在你们面前啊,怎么就把我麻雀给忽视了呢。陷入沉睡之前,我满心都是恼怒地在抗议。
“玉碎,我爱东篱,所以就算他遁入魔道,我还是依旧爱着他。”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只是声音却不似那般地沙哑,反而如一口咬下去的苹果那般嘎嘣儿脆。
“可是梓卉,如果你要和东篱那样成魔,你便再也做不了弱水的神了,别忘了,你是在弱水中诞生的,脱离了弱水,你便什么都没有了,灵力、容貌,甚至连人形都不再存在,那么,你又是谁呢?弱水是天河,你不能将天河带入魔界的,否则,你会毁了三界众生。”
“你说的对,可是玉碎我爱他,我不能就这么失去他,这么数十万年以来,我只爱过他,你让我如何去嫁给凌郁呢?仅仅只是凭了天帝的一道赐婚书,就要和一个我根本不爱的人捆绑在一起度过漫长寂寥的余生?我倒是情愿元神寂灭。”
“梓卉,我不允许你这么想,要是你元神寂灭了,谁能和我一起把酒言欢,谁会在我生加洛闷气的时候陪着我一起骂他,谁又会和我刻薄尖酸地嘲讽那些个高高端坐着的上仙们,”大红的衣玦翻飞在弱水之上,刺痛了画外人的双眼,“我又能在谁那边,讨得一盅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