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梓卉,你不能说这些胡话,让我看看你,就一眼,可好?”
我好像听见有人拍着门的声音。
“凌郁,你的好意我这厢授了,只是,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你与其把这些心思花在我这个早已没有了灵魂的人身上,倒不如多花些时间去陪陪清儿,她才是你应该放在心尖上的人。”
“这上万年来,能走进我心里的,也不过是一个弱水之神罢了,我记得那个女子在纷飞的桃花雨中,信手拂琴,二十三丝交织成我永生难忘的乐章。好像整条弱水都围着她翩然起舞,那一天的风因为有了箜篌的伴奏变得格外地缠棉,就连麻雀‘喳喳’的嘈杂声都成了仙乐。梓卉,清儿不过是那个高高端坐在后座上的人印赛给我的女人罢了,在我心中,妻子的位子永远都属于弱水之神。”
“你……你这又是何苦。”梓卉上仙转过头,努力地忍着,尽量不咳嗽,兄膛起伏。
“我知道,在你心中只有东篱,不论沧海桑田如何变迁,就算穷尽我的毕生,我都不能走进你的心底。只是,梓卉,请允许我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你,不要总是将我拒之于门外,可好?”
水汽慢慢氤氲了她剪水般的双眸,她捂着兄口,生——涩地开口,一字一顿:“凌郁,你还是走吧,以后都不要再来了,若是被天帝知晓了……”
“梓卉,若是知道了又能怎样,我不过是来看看一个好朋友罢了。”
“凌郁,有些事并不是如表面那般简单,并不是你说什么,他们便会相信什么,有那么多人想要拿你做文章。”
“让我见一见你,可好?我们已经有一万五千年不曾见过面了,上一回见你的时候,你满身的污血,连足下的白雪都染成了点点殷红,可是,你却只留给了我一个决绝的背影,连我的名字都不曾唤出口。”
她沉默不语,偌大的地方只有弱水还在流淌,拍打着暗礁,发出“哗哗”的声响,平添了一番寂寥。凌郁上仙估莫是觉着无望了,也消了声音,过了半饷,我听见脚步声远去,应该走开了。
“上仙,可以容小仙冒昧地问一句,东篱上仙究竟是谁呢?我怎么从未曾听闻过他的名讳?”
“也罢,反正想来我是活不过这个月了,你能走进弱水畔,想来也是我们有缘,听我细细与你讲这些尘封的秘辛。”
“东篱是天帝和一条修炼成精的白蛇的儿子。算起来,应该比现在的太子长了一万岁,只是天后善妒,况且,那个时候,天后只诞下了长公主,初时,天帝瞒得紧,整个天宫都不曾知晓,他在凡间秘密地养育了一个儿子。不知何时,东篱的母亲去世了,于是天帝便将他带上了天,这时,天界也迎来了太子,君霖的诞生给这个原本灰蒙蒙的天空抹上了亮色,只是,谁也不曾料到,竟是天后下的毒手,残害死了东篱的生母,当东篱知晓那一段被天帝竭力掩埋下的秘密时,便堕入了魔道,他想割下天后的头颅以此来祭奠他那个苦命的母亲,只可惜,终究是败了,于是便被囚入了法华结界,如果不是天帝出言相求,恐怕他已经血溅当场了,只是,丫头,你知道吗?那个东篱一直以来敬他、爱他的父亲竟然知晓母亲的惨烈死亡,却仍然装作一无所知,这种撕心裂肺的疼,并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体会的。”
这些个信息量略微广阔澎湃,我深深地觉得这颗曾经引以为豪的麻雀脑袋小了些,至少,不够我装载这些个断断续续的秘辛。
梓卉上仙的双眼放空,呆呆地盯着某一个点,眼神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觉得怀中的陌桑动了动他的小狐狸爪子,整个身子一点一点地缓和起来,如同一只小暖炉,偎在我的心口。银色的毛尖也泛着光泽,温润如玉。
“唉,人老了,一旦开了口,便如涛涛流逝的弱水,连天闸都管不住。丫头,老身觉着第一眼看见你时,便犹如故人归。一万五千年过去了,想来这天上关于东篱和我的故事未曾也流传。”
“当年,我曾拼劲了全力,引出弱河之水,想要凭借弱水的力量冲破法华结界,救出东篱,然而,终就是功亏一篑,在快要成功的成功的时候,佛祖的莲花尽数收回了弱水,而我,也因为发水漫了浮玉之山山,残害了无数生灵,被囚禁在了此处,每个月饱受天雷裂在身上的痛楚,从那以后,弱河被关在了天闸之内,”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一座气势磅礴的水闸,绘着一条金色的游龙,“那里便是锁住弱河的天闸,天帝封存了弱河的灵力,只有他手中的钥匙才能打开天闸。”
“倘若法华结界被冲破,那么四大凶兽也会挣脱束缚,随之祸害人间?”
“不错。”她点点头,“但是那些卑微如蝼蚁的人命又与我何干呢?那不过是女娲当年兴致来潮,随手抟土捏出来的偶罢了,她当初也不过是觉着好玩,并未曾料到那些被我们称之为凡人的泥团竟有着如此旺盛的生命力,繁衍了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
“但是女娲娘娘还是很珍视她抟土造出来的人,在不周山崩裂了之后,人类面临濒临之时,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
“你说的不错,当年玉碎也是这般和我说的,所以现在的我被囚禁在了凋零的时空中,天后为了惩罚我,将弱水变成了不毛之地,当年的凤凰花和梧桐树都生生地因为没有水而枯死了,这一棵歪了背的湘妃竹还是我用灵力豢养的,才能长出一些枯黄的叶子。现在的弱水才是真正的鸿毛不浮,飞鸟难过。”
“上仙,你的故事和折子戏中的白娘子水淹金山寺倒是如出一辙。”
“哦。人间也有如我这般的烈性女子吗?”
讲折子戏是我的长处,我咽了口唾沫,权当润润嗓子,咳了三两声,当下想找一块拍案木,“啪”的一下,众位看官且听好了,然而环顾了四周却没能在找到称手的木头,只要枯萎的竹子和怀里的一只狐狸,于是便又咳了三两声。梓卉上仙估摸是觉着我口渴,从怀里掏出一个焦黑了一半的桃子,歉意地看了我一眼:“丫头,要是觉着渴,讲究着吃一吃这一枚仙桃,这还是一个月前凌郁参加蟠桃大会给我带来的,只是可惜了,被天雷轰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