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蒙半倚在床头看着李想,轻声开口:“你上次跟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李想被乔蒙没头没尾的话问得一愣,红唇微启,垂眸看着他。
“你上次说减少我们接触的机会。”乔蒙怕李想逃避话题,一针见血的把连日来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起身倒了杯水,李想低头看着地面:“上次我都说清楚了,不要让自己在乎的人心里不舒服。”
乔蒙有些激动:“什么叫不要让自己在乎的人心里不舒服?我在乎的人是谁你不知道吗?”
李想正要说话,先前被放在床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乔蒙拿起手机递给她,不小心瞥到上面的名字,胸口那块石头更重了些。
“我找到了一个证人,你现在要不要见见?”李想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在听到楚岳带来的消息后,平复了一些。她回头看了乔蒙一眼:“现在吗?”
“不然呢?”楚岳反问:“你现在有事走不开?”
李想吱吱唔唔半天:“乔蒙生病了。我现在是走不开。”
楚岳一脚踢开面前的纸筒:“把你具体位置告诉我,我认识个医生,让他去看看。”话落又加重语气:“如果你不想见那个人,我就让他走了。”
李想知道楚岳向来说到做到,犹豫着报出了酒店的具体位置:“你让医生来看看吧!我现在过去找你。”
“不用,你在那等我。”楚岳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我一会要走,去见一个关键人。师父说他认识位医生,先让他来给你看看。如果你哪里不舒服了到时候再给我打电话。”李想心里其实有些愧疚,看着乔蒙:“你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回来。”
“不用。我什么都不吃。”乔蒙有些心累,心里堵着火,想发泄又找不到出口,良久,他打破沉默:“你喜欢主任?”
彼时李想正在喝水,闻言被水呛的直不起腰:“你烧糊涂了吧?”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乔蒙吃过药正有些昏昏欲睡。
李想蹑手蹑脚的去开了门。
门外,楚岳面无表情的跟她对视:“走吧。”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跟他一同前来的男子:“好好给乔律师看看,有病就治病,没病就让他吃点药。”
李想脸一黑,资本家看病的方式都跟普通人不一样。
李想坐在身边,楚岳心中的烦闷减轻不少,他一边看着前方路况一边开口闲聊:“乔蒙什么时候来的?”
“中午来的。”正在出神的李想被楚岳给拉回神思:“师父,证人您是从哪找到的?”
李想跟他在一起聊得多数都是案子,这个认知让楚岳多多少少有些无奈,但他也明白有些事不能急于求成,特别是在对方对自己还没有感觉的时候,逼的太紧,她只会跑得更快。
楚岳沉住气,淡然开口:“赵子轩的朋友。”
李想紧紧盯住楚岳,心中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跑了几天都没得到什么线索,楚岳连吃带玩的居然找到了赵子轩的朋友当证人,只凭这点,她的确应该更敬重他。
车厢内有些寂静,楚岳破天荒地开始费尽心思找话题。他本意是想说些跟工作无关的,后转念一想,跟工作无关的,两人没什么共同话题。
在心中叹了口气:“回去之后律所要搬,人员也会有调整,可能还会多出来不少实习生,到时候你是跟实习生一起还是跟着我?”
“我跟大家在一起就行。”对于搞特殊这项技能,李想一向不怎么勤加修炼。
这个答案虽然在楚岳的预料之中,但听她毫不犹豫的说出来,还是有些无奈,他沉着脸:“哦,恐怕不行,那样不方便。”
李想:“……”
李想觉得脑残不要紧,毕竟现在的社会,歧视残疾人的少。但是脑残却又满大街跑,楚岳这是第一个。
两人一路都没再开口,只有风声不时从耳边吹过,李想右臂搭在摇下的车窗上,看着街上三五成群的年轻人,突然有些怀念上学的日子,在那段时不时就要被老师拉出去溜溜的时光里,有很多再也找不到的回忆。
到了约定的地点,出现在李想面前的是一张苦不堪言的脸,要是再说得生动点,那就是一张五颜六色的苦不堪言的脸。
见楚岳和李想来了,他急忙从座位上站起来,神情局促:“楚律师,您们来了?”
楚岳眼皮都没抬一下:“要说点什么?”
那人一愣,咧了咧嘴,几乎要哭了出来:“就说说赵子轩吧!”话落不待李想问,倒豆子般说了一通:“赵子轩他脾气暴躁,以前出去喝酒,每次都要闹出点事来,还当着他包养的小姑娘的面调戏人家服务员,最后俩人打起来,他就跑了。反正他这个人除了有点钱之外实在挑不出来什么好地方,回去还打媳妇,他那个媳妇可是个本分人。”
楚岳点了点头:“嗯,我建议你把这段话写下来好好背背,别到时候紧张忘了。”
男子急忙点头:“楚律师,那我就先走了?出庭那天我肯定准时到。”
楚岳左手托腮,右手有节奏的敲击桌面,若有所思:“找你不太容易。这样,我朋友那有地方,你去那待几天,方便吗?”见男人要说话,又不紧不慢道:“好,那就这样吧。”
男人最后是被楚岳的朋友带走的,三五个壮汉围在他身边,那画面太美李想不敢看。
“后天开庭,你还有一天的时间做好准备。”等人走了,楚岳这才收起玩味的态度:“对方可能会抓住张萱口供上的一些漏洞,如果心里没底,你可以模拟一下。”话落一顿:“我最近都有时间。”
李想沉默片刻,抬头看着楚岳。他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太强,听到楚岳的名字,心中底气就少了不少,此时再看着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底气几乎已经消失殆尽。
莫名的,李想有些同情跟他交过手的律师。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
开庭那天,楚岳怡然自得的坐在被告席上。
今天来旁听的人不少,确切来说,楚岳出席的案子,台下基本座无虚席,当事人家属占少数,其余的全是律师带着助理来学习的。
李想照例坐在楚岳旁边,觉得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换个角度看,还有能抚慰人心的功用。就比如现在,她觉得很有安全感。
楚岳说得不错,对方律师确实是抓住了张萱的“我早就想杀他!”大做文章。
“正常防卫跟故意杀人有着明显的区别,正当防卫是指有实际的不法侵害存在并且不法侵害必须正在进行,而当时我的当事人已经没有了行为能力,被告的举动已经超出了防卫的范围,从被告口供来看,想施暴是蓄谋已久的,所以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故意杀人案,并非防卫过当。”
楚岳轻敲桌面,听对方说完话才不紧不慢开口,语调平缓:“从我当事人的伤势鉴定书来看,家暴是长期存在的。根据当事人口供,案发当时是我当事人因被人施暴所以正当防卫后,原告又拉住我当事人准备继续施暴,不是您所说的丧失行为能力。案发当时,现场没有目击证人,能说话的就只有双方当事人和证人证物,您就如此笃定原告丧失行为能力,难道是他亲口告诉你的?”
台下有人没忍住,轻笑起来。
对方律师面子也有些挂不住,年近六旬的人,头发已有些花白,此时看起来一脸怒容。
楚岳把手中的笔扔在桌子上:“正当防卫构成要件中,有一条是“防卫行为没有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所谓必要限度是指有效地制止不法侵害所必需的防卫强度。”我当事人脚踝处有几道淤青,如果如您所说原告丧失行为能力,没有继续施暴的举动,那圈淤青怎么来的?我当事人患有肌营养不良症,您要是不清楚病征,我建议您现在百度一下,如果您想说是我当事人自己把自己的脚踝掐青,那我想问问,或许您有什么特别的技巧?能否展示一下?”
对方律师的脸黑的堪比锅底,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手紧紧的攥成拳,李想有些担心他会冲过来给楚岳几耳光。
楚岳安静了片刻再度开口:“家暴是指发生在家庭成员之间的,以殴打、捆绑、禁闭、残害或者其它手段对家庭成员从身体、精神、性等方面进行伤害和摧残的行为。家庭暴力直接作用于受害者身体,使受害者身体上或精神上感到痛苦,损害其身体健康和人格尊严。我认为每一位女性生来就应该是被保护的,那么作为弱势群体中的一员,我的当事人有权利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
突然改走煽情路线,在座不少女性都有所动容,刻意压低的谈论声渐起。
得到想要的效果,楚岳心满意足的噤了声。
因为所有人证物证都指认张萱是正当防卫,最后法庭宣判结果是被告人张萱无罪,当庭释放。不但如此,张萱还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赔偿。这个结局自然是皆大欢喜的。
从法院出来,早已等候在外的记者一窝蜂般涌了上来,闪光灯此起彼伏,亮瞎了李想的眼睛。
楚岳沉着脸把李想挡在身后,对众人道:“不要拍,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