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君君又好气又好笑,对王安全说:“安全你说呢?”
王安全说:“你俩挺合适的。”
刘君君又看向陈娟,说:“我的妈呀!菜都让你一个人吃光啦!”
陈娟咧着嘴笑,牙缝里卡着菜叶,随着陈娟笑出的气摇曳着,就像南京挹江门上的旗子,有点儿甩。
晚上回去的路上,刘君君问王安全:“你恢复得怎么样?会不会有后遗症什么的?你要检查清楚呀。”
王安全说:“嗯,下个月去复查,不会有问题。”
陈娟说:“你怎么比祝义还拼命呀,你不会也……”
王安全愣了下,说:“没有没有,祝义是我兄弟呀,我看不得他吃亏。”
祝义一把搂住王安全的肩膀,说:“没错!好兄弟,一辈子!”
12
大学毕业以后,祝义到家族集团下属的南京地区的广告分公司当业务经理,王安全跟着祝义到了南京给他当助理。
当然,跟着一起回南京的还有刘君君。刘君君在一家合资企业找了份工作。
祝义当初追刘君君的时候说:“说真的,我没别的本事,这辈子唯一能坚持的恐怕就是爱你这件事了。”这句话可能刘君君都忘了,又或者当祝义说酒话,但祝义一直记在心里。工作以后,祝义就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赚钱把刘君君娶进门。
从这点上来说,王安全很佩服祝义。虽说就业机会是家里给的,但祝义在职期间并没有把自己放在免死金牌的位置上,努力、上进,每个月只花自己的工资,不再向父母伸手要一分钱。
对于祝义的做法和想法,刘君君和家里人也非常赞同。征得家人的同意后,刘君君决定先和祝义领证,剩下的事等有能力了再说。
领证那晚,祝义和刘君君请王安全吃饭。
祝义拿着结婚证对王安全说:“安全你看,我用自己挣的钱把君君迎进门了,我这才叫娶老婆,用我爸妈的钱只能叫讨老婆。什么人才讨啊?没本事的、要饭的才去讨呢。对吧?”
王安全看着结婚证,说:“嗯。”
祝义一手搂着王安全,一手搂着刘君君,说:“别光嗯啊,你也不祝福祝福我们。”
王安全看着结婚证,说:“祝你幸福。”
祝义说:“不是我,是我们。”
王安全看着结婚证,说:“哦哦,祝你们幸福。”
祝义端起酒杯,说:“来,为了我们的幸福,干!”
刘君君举起酒杯。
王安全举起可乐。
祝义说:“安全,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好歹喝点儿吧。”
王安全笑了笑,说:“好,拼了。”
王安全倒了满满一杯啤酒,说:“祝你们幸福!”
第二天,王安全请了假,说是不舒服。
祝义赶紧开车跑去王安全家,王安全没在家。
祝义在王安全家楼下等着,不一会儿看见王安全骑着小电动车回来了。
王安全告诉祝义,自己去医院挂了水,现在没事了。
王安全还告诉祝义,几天前,大学时参加一对一献爱心资助认识的一个西藏孩子给他来信,希望他去西藏看看,所以他就在回来的路上顺便买了去西藏的车票。
祝义说:“行吧,最近也不是很忙,那你去吧,正好休息休息。”
13
前前后后一个月,王安全才从西藏回来。
祝义到车站接王安全,王安全整个人瘦了,也黑了,看起来更像是从非洲回来的。
上了车,王安全从行李里拿出一个铃铛,丁零当啷晃了两下,铃声清脆欢快。
王安全说:“好听吧?”
祝义说:“好听。”
王安全把铃铛挂在祝义的后视镜上,说:“这是那个孩子送给我的,是他奶奶从喇嘛庙里请来的,可以保平安、化戾气。”
祝义说:“人家去西藏是洗涤灵魂,你去西藏是被洗脑了吧?这个你也信。”
王安全说:“信啊,对你好的我都信。”
祝义笑着说:“小哥,请你放尊重点儿,我是结过婚的人了,噗……哈哈哈哈。”
王安全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年后,因为祝义业绩突出,经过董事局商议,祝义正式成为副总经理,王安全依然担任助理一职。
升为副总经理后祝义才发现,要做的是维持原副总经理手里的客户源。因为级别的关系,这批客户多以大型企业或合资企业老总为主,不同于之前的小客户,全都是得好好伺候的主。因此,祝义的工作重心从谈转到了陪上来。
陪什么?陪喝酒。
祝义怕不怕喝酒?不怕。
祝义不怕谁会怕?王安全会怕。
王安全为什么怕?因为祝义渐渐开始有酒瘾了。
14
王安全开始留意到,祝义赴饭局的频率越来越高。因为他能喝又能说,很多老总都觉得他是酒局上必不可少的开心果,即便不谈公事也会找祝义喝酒。祝义刚开始时是发愁,想着办法躲,可慢慢地他就变被动为主动了,一天不参加酒局就浑身不舒服。他已经习惯了热闹的气氛、大呼小叫地拼酒,以至于有时候和王安全或者和刘君君单独吃饭会莫名地觉得不适应。
王安全私下对祝义说:“你不能再这样喝了,太伤身了。”
祝义说:“我也不想呀,可就是控制不住。”
王安全问:“为什么呢?”
祝义沉默不语。
这时电脑里传来周星驰的声音:“你有没有曾几何时觉得空虚觉得寂寞觉得冷?”
祝义说:“对!直击人心哪!不找人喝酒我就会觉得空虚觉得寂寞觉得冷。”
王安全说:“你一个有家的人,空虚个屁,寂寞个蛋蛋,冷个毛!”
祝义一愣,一脸“卧槽”地看着王安全,因为这是王安全第一次对自己发飙。
王安全又低声说了句:“你自己想想吧,你每次喝大了,最后陪着你、照顾你的是谁?”
王安全说完转身走出了祝义的办公室。
祝义看着王安全的背影,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股内疚。
15
祝义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的生活,发现自己的确出了点儿问题,首先是身体上。以前喝酒很少醉,就算醉了,第二天也像没事人一样。可现在几乎天天醉,第二天起来宿醉得厉害,头痛、胃痛、没胃口,哈欠一个接一个,看起来就像个瘾君子。
再仔细回想一下,每次酒局陪自己到最后、照顾自己的是谁?
必须是王安全。
有次祝义喝多了,直接躺在地上睡着了,拉都拉不动。王安全不敢离开他半步,就坐在一边等着他醒来,一直等到早上六点多。
有次祝义喝多了,拿手机当汽车遥控钥匙,按了半天没反应,停车场管理员过来看怎么回事,祝义差点儿和人打起来。又是王安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赔礼道歉不说,还被讹了压惊费,才把祝义带走。
还有一次祝义喝多了,第二天起来发现全身上下又疼又酸,去卫生间一看,发现身上全是瘀青,后来问王安全才知道,是在酒吧门口招惹了小混混被打的。
总之想来想去,祝义发现没有一次喝完酒不出事的,没有一次出事酒友在身边陪着,没有一次不是王安全来给自己善后的。
祝义明白看着王安全的背影而萌发的内疚是哪里来的了。
这时电话响了,祝义接起电话,是王安全。
王安全说:“祝总,刚刚茂森的顾总打电话来问你今天晚上七点有没有空,说是约了另外几个老总尝新酒。合适的话,代理权就给我们。”
祝义说:“嗯,我想一下。”
王安全说:“好。”
祝义说:“安全,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不喝酒?”
王安全说:“备孕。”
祝义说:“好办法。”
16
祝义找了个备孕的由头,终于不用再应酬了,酒瘾也慢慢退了下去,整个人感觉比以前精神多了,也舒服多了。当然,应酬还是要去的,毕竟除了喝酒,祝义暖场造气氛还是有一手的。祝义为此专门招聘了一个副手陪着自己,所谓的副手说白了就是个酒公关。
过了几个月,祝义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套住了。
祝义对王安全说:“我发现备孕这个借口有个巨大的bug[ 即漏洞。
]!”
王安全问:“什么bug?”
祝义说:“人家备孕最多半年,少则几个月,这个借口我不能一直用下去啊。半年后要是君君还没怀孕,我尼玛不就成不孕不育啦?”
王安全说:“简单呀,那你就真生一个呀。这样你借口就更多了,嫂子怀孕你要照顾吧?嫂子待产你要照顾吧?宝宝出生了你要帮忙照顾吧?多的不说,借口能管个小三年呢。”
祝义一脸惊讶地说:“卧槽!这尼玛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王安全说:“人生在世本就是一盘棋呀。生意也好,生活也好,强者是棋手,弱者是棋子。”
祝义的眼睛和嘴巴变成了三个“O”,半天才恢复原状,说:“这是你说的?”
王安全说:“我哪有这个本事呀,是西藏一个师父说的。”
祝义说:“牛×。”
17
几个月后,刘君君真的怀孕了。
在这之前,祝义如愿用自己赚的钱举办了婚礼。至于婚房,最终没执拗过父母,住到了他们早就准备好的房子里。但祝义和刘君君都有言在先,只算是租住,每个月交房租。
刘君君怀孕大约五个月的时候,王安全提出辞职。
祝义问:“怎么好好的不干了呢?”
王安全说:“我发现我迷上西藏了,我想去那边支教。”
祝义说:“那……你爸妈怎么办?你不是要……”
王安全说:“我想通了,他们可能更习惯住在老家吧。毕竟住了大半辈子了,亲朋好友也都在那里。故乡故乡,只有故地才最香呀,呵。”
祝义拍了拍王安全的肩膀,说:“好吧,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拦你。这样,你把你老家的地址给我一份,我有空帮你回去看看二老。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好好照顾自己。”
王安全说:“好。”
王安全把老家地址写在了辞职信的背面。
祝义说:“对了,想起来一件事,一直忘了问你。”
王安全说:“什么事?”
祝义说:“当年你打胡峰的时候,嘴里念念叨叨的,什么词?”
王安全笑了笑,说:“你还记得呀?”
祝义说:“太顺口了,而且你跟复读机一样一直念,我完全被你洗脑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王安全说:“我老家的咒语,诅咒胡峰这辈子生不出孩子。”
祝义说:“卧槽,这么狠!灵不灵啊?”
王安全笑了笑,说:“灵的。”
18
刘君君给祝义生了个儿子,名字叫祝福。
小祝福满月的时候,祝义买了些营养品,拎着红鸡蛋,带着祝福的满月照去了王安全的老家看望王安全的父母。
祝义和王安全的父母聊了很久,又给他们看了看祝福的满月照,王安全的妈妈看着照片,不自觉地红了眼眶。
王爸爸说:“好好的你哭啥嘛。”
王妈妈抹了抹眼泪说:“我高兴呀。”
祝义说:“安全是我的干弟弟,二老就是我的干爸干妈,我儿子就是你们的干孙子。等他长大了,我带他来看你们。什么时候你们想孙孙了,就来城里看我们,好不好?”
王安全的爸妈点着头,说:“好,好呀。”
祝义说:“对了,我忘了问安全在西藏那个学校的地址了,干爸干妈写一个给我吧。”
王爸爸一拍脑门儿,说:“哎呀,你不提我差点儿忘了。”
王爸爸去里屋拿了个布包出来,递给祝义,说:“这是安全临走前让我给你的。”
祝义接过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本带锁的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