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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Boss驾到(1)

关于D·R设计师最新季度的作品发布会,很多人形象地将漫长紧张的倒计时工作日比喻为“跟大姨妈没来一样让人恐惧且战战兢兢”的恶魔时光。但对栩栩来说,她丝毫没有为此担忧。

并非她已经确保作品万无一失,完美至极,只是,一贯追求顺其自然的工作环境使她并不过分苛求作品的精细程度。风格多变时有创新,且最让人满足的是还有不少上升空间—这样的设计态度才是她最想要持守的。

严格来说,栩栩并没有正式地学习过珠宝设计,她对宝石的了解与切分,全部师从父母。

从小,父母就鼓励她自己种植花草、DIY书架,甚至养殖一些娇贵的热带鱼……尝试过喜欢做的许多事以后,栩栩最后选择成为一名珠宝设计师。擅长手工制作的父亲跟喜欢考古与收藏的母亲给了她非常丰富的素材和鼓励,栩栩一直受用不已。

可是,他们却在她成年之后,很少有时间陪在她身边。喜欢去荒蛮之地考古冒险跟满世界蹭私人收藏展一直是叶氏夫妇想要的完美生活,虽然栩栩很确定父母对自己的爱,但更尊重他们忠于梦想的生活方式。

大概是在去年夏天过完生日之后吧,栩栩跟他们忽然失去了联系。

虽说他们经常处于无信号空间,栩栩跟父母本就鲜少联络,但像这一次,长达一年的信息中止却是头一回。栩栩猜测他们大概在非洲的某个国家,也跑到警局备案,但毫无用处的调查结果却不怎么乐观。

生活不是探险节目,更不是电影,“女汉子为寻父母远走非洲,孝义恩情感天动地”的故事只存在于传奇当中。栩栩并不是因为惧怕才没有动身去寻找父母的下落,她只是不想像无头苍蝇一样去做些扫兴的无用功。

有些时候,尽到力所能及的责任就好。栩栩宁愿相信,父母是因为发现了某一块历史印记而无法终止继续追逐的狂热……又或者,她不愿承认来自心底深处的恐惧,害怕自己历尽千辛追寻到的,只是一个遗憾而残酷的答案。

“看来有时候,我也蛮弱的”—在怀疑自己是否过于没心没肺的时候,栩栩会这么想。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她宁愿多给自己一些时间,去缓冲那个“也许的结果”,来减少内心重创的程度。

“反正,就算那两个家伙真的不幸挂掉,也是在冲向梦想的旅途中,根本没什么好遗憾的。”扮勇敢的时候,傲娇小姐叶栩栩也会这么想。

阮忌廉空降D·R珠宝大厦—这个消息之所以没有打乱整个公司的运作流程,是因为所有人都是在见到他本人的那一刻才被通知到的。包括正巧赶上工作日更巧的是还赶上了每月一次公司大型早会的叶栩栩。

第一感觉,栩栩觉得他是来耍帅的。

虽说阮忌廉身为D·R集团CEO唯一的孙子,珠宝帝国继承人的不二人选,但是,他现在的身份不过是集团里主管推广部分的一名高层,心情好呢勉强称他为Boss也无妨,但实际上,他并没有随便“视察”下属公司的权力。

但很明显,公司里的大多数员工并不这么想,特别是负责对外项目的公关部,应对突发事件的专业程度着实可圈可点,不仅立刻将现场布置得典雅隆重,还指派专人引导阮忌廉对各部门组长一一介绍。看得出来这家伙十分享受这份礼遇,很有省级领导下乡看望群众的做作派头。他走到栩栩旁边的林络绎面前,一边握手一边体贴地道:“新季展览就要开始了,设计部的工作固然重要,但也要大家注意身体才好。”

他说话时,言辞恳切,语重心长,人模狗样,听得林络绎连连点头,眼底差点没应景地泛出点泪花什么的。

经过栩栩身边时,阮忌廉仍是微微点头,样子大方客气,让人一点看不出他们俩是有“私交”的。

“假正经。”栩栩没好气地冲他背后翻了个白眼,心底暗暗猜着这位三世祖到底是来这里耍耍威风还是要怎样。

难道是专程来找她的碴儿?

当栩栩觉得有可能是这个原因的时候,不禁想泼一盆狗血给这位先生,要不要再无聊再幼稚一些!

阮忌廉在与各部门组长完成会面之后,提出了想要看看各位设计师参展作品的要求。在设计组的演示厅里面,当栩栩的作品在屏幕上呈现的时候,他忽然伸手做了个“Stop”的动作,然后假装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介绍材料,念道:“设计师叶栩栩……”抬头,“请问,这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什么?”

话音落,他将视线对准栩栩,不知道哪里修炼的演技,栩栩竟觉得他脸上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恰到好处。

整个演示厅里三十多人,包括本次交出参展作品的十四位设计师,此时大家一言不发,纷纷表情各异地看着栩栩与阮忌廉,气氛十分尴尬。

所有人都对阮忌廉的到来表示不同程度的猜测—显然,从职位上来看,他这次“视察”有点不伦不类,但人家是三世祖,代替大大大Boss来看看家业有什么不行?众人疑惑归疑惑,态度上却是丝毫不敢怠慢。

至于,他指名单点叶栩栩,究竟是随性而起的否定还是另有深意—大家只能是静观其变。

栩栩扫了眼阮忌廉,一时半会儿还真确定不了这家伙究竟是恶作剧还是怎样。不过没关系,又不是今天才知道他的身份,她才不怕他。

她站起身,认真解释:“以未来时空为主题的外星球系列,看不懂吗?”顿了顿,自己解答,“嗯,看不懂也很正常。”

阮忌廉眉毛微颤,明显是受到挑衅而感到不爽,脸上却故作镇定地点评道:“设计没什么亮点,又过分偏向概念性,很明显是不怎么重视我们即将到来的展览。”话音落,目光生硬地望着栩栩,一副故意要看她作何反应的姿态。

他却没想到,身为科长的林络绎抢在栩栩发声之前向前一步:“我们尊重的是设计者的原始灵感……”顿了顿,又温声解释,“而且,栩栩还有更为适合商业需求的展品推出,因为保密协议的限制,只有在展会当天能看到。”

阮忌廉大概是没料到半路杀出个林络绎,听完她的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转过来耸耸肩膀:“如果是那样就最好,反正这套作品我是觉得烂透了!”

栩栩也烦透了阮忌廉这副没事找事的嘴脸,不顾林络绎在旁边使眼色,噌地站起来道:“如果你是这么觉得的话—”栩栩拉长声音,不自觉地挑高了眉毛,“那就没有别的了,我只拿这套作品参展!”

“栩栩!”林络绎焦急的低声暗叫无济于事。而让阮忌廉感到欣慰的是这女人似乎终于要被他弄得抓狂了,便慢悠悠地问道:“你知不知道如果这么做,有可能一份订单都拿不到……要是一份订单都拿不到,你的下场就是……”

“失业!”栩栩抢先接道,却笑了笑,“老娘才不在乎呢!”

“你干什么!”

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阮忌廉冲进办公室一把拉出来,再被众人眼睁睁看着一直被带到楼下,塞进一辆骚包的黄色玛莎拉蒂里面,栩栩脑子里反复冒出来的念头就是—他疯了!

不就是下午的时候她对他的无聊挑衅表示无所谓吗?两人之间也并不存在因沟通不畅而导致的误会,完全是他无理取闹而她懒得接招而已。但他现在却用这种诡异的手段让全公司上下都欣赏了一出回味无穷的戏码,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把你从设计师变成狗血剧女主角,这次看你在乎不在乎。”阮忌廉说得相当轻松。

栩栩却是目瞪口呆地望了阮忌廉半分钟也没有回过味来,他,不顾身份,甚至不惜让全公司的人议论猜测与她的关系,居然只是为了给她找点麻烦?

这个理由要不要再无聊一些?阮忌廉你到底是有多无聊!

话说回来,阮忌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不对,明明只是一时兴起想要去公司瞧瞧,却又偏偏不爽被她视而不见地冷落,只好无理找碴儿—或者他真是如她所说,只是想从她身上找出自己原有的优越感与存在感,所以才会黔驴技穷,使出这一招,将她逼入公司的八卦中心圈,看她还敢对他大不敬!

阮忌廉不满自己频频失利的局势,所以拼命想要扳回一城,可他忘了,被他当成对手的叶栩栩小姐,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他跟她是一个Level。

“你非要找点麻烦吗?”栩栩撩了下眼皮,睫毛翘起的弧度骄傲得无可救药,微微叹气,“那好吧!既然姐都成了女主角了,那故事的主线是这样的,在公司举办的游轮派对上,你对我一见倾心,二见钟情,穷追不舍,而且还发疯一般想要向我求婚,但被我‘惊慌而留有余地’地拒绝了,所以就爆发了今天的‘办公室霸王抢人’……”说罢,栩栩在阮忌廉惊诧的目光下,从容地从包包里掏出一枚宝石戒指,在他面前晃了一圈,咂嘴道,“够大吧!我会对全公司炫耀,说是你送我的!”

这枚被命名为“For me”的粉色戒指,是栩栩模仿英国女皇的一款首饰设计而成的,昨晚连夜从工匠房里取出来,原本是想交给林络绎做季度展的压轴作品的,但因为白天的时候跟阮忌廉怄气,她只好塞进了包包里,没想到现在还派上用场了。

看着栩栩将计就计的从容样子,阮忌廉先是震惊,但紧接着,他感觉……非常有趣。

他不喜欢这个女人,但不得不承认,自己之所以喜欢跟她斗气,很大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的反应,永远超出他的预料。

她好像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屑认输,而且,不管你是耍奸还是耍贱,她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傲娇模样,眉毛高挑,眼神骄矜,脸上写满了“老娘就是不怕”,恨得人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事实上,也是他阮忌廉没事找抽偏要惹她才会倍感挫败才对。

但他似乎有些爱上这股挫败感了。

阮忌廉眼睛动了动,嘴角微扬,震惊一扫而过,表情忽然诡谲不已,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顺着她的“剧情”贱贱地开口:“女神,我爱你爱得无法自拔,如同这部飞奔的车子,它停不下来,停不下来,停不下来……”

人的一生当中,恐怕谁都会不幸碰到几个疯子吧。

叶栩栩想,自己还谈不上悲哀,毕竟,她遇上的这个疯子,是个有钱的疯子。

她莫名其妙地被他从公司掳到一家上等日系料理店,虽然他做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恶心样,但栩栩非常肯定他绝对不会是对自己有意思,可一时间又搞不懂这家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得跟在他的身后一边琢磨一边摆臭脸,直到—

她看到汤迦霖。

在散台落座之后,栩栩看着故作泰然的阮忌廉一边点菜一边有意无意地望向旁边,便也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呃,那间名为“京都”的折页式雕花拉门包厢,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直至穿着和服的服务员小姐走过去拉开门,栩栩透过缝隙看到了在榻榻米上跪姿标准的汤迦霖时,才稍稍有了点头绪,猜测到阮忌廉将她带到这里的目的。

她早就知道,这两个家伙的关系才不像汤迦霖之前对她普及过的“光屁股长大的好兄弟”那么亲密。最起码,就栩栩之前几次撞见过两人碰到一起的情形,从阮忌廉身上冒出来的敌意就不止一点两点。

不过,他今天特地将她带到这里,又是满脸的泄恨得意,难不成,他以为自己跟汤迦霖的关系……

这个幼稚鬼!

点完了菜,他继续用那种温柔的眼神望着她,假痴迷真龌龊。接着等菜上完了之后,他帮她铺餐巾,夹一块三文鱼刺身,蘸好酱汁,递到她嘴边。

够了!

“喂,你玩够没有?”栩栩终于忍无可忍,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冲着他冷哼道。

阮忌廉仍然表情贱贱的,甚至还变本加厉地眨眨眼睛,嗲声道:“亲爱的,别闹了,乖,来吃一口,你不是最喜欢—”

“最个头……”栩栩起身转头,忽地瞥见已经走到餐桌旁的汤迦霖,尽管断落喉咙里的那声“呀”只是低低喊出来,却还是令她尴尬不已。她飞快地向汤迦霖打了个招呼:“嗨!”紧接着回头狠狠地瞪了某个讨厌鬼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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