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死!纪东耀那个出尔反尔的浑蛋!变态!怪物!”
两人一起回家的路上,络绎终于撕掉了小绵羊的面具,忍不住破口大骂。
栩栩掏掏被震得发痒的耳朵,对林络绎的反应毫不奇怪,她比较好奇的反而是:“那你们昨晚……”
“昨晚?”络绎干咳了两声,解释道,“昨晚原本我是想据理力争的,可是,争着争着……唉,反正我是很没出息没错,可纪东耀那家伙也太可恶了好不好,居然趁我不注意,诱骗我签了份丧权辱国的协议。”
果然是自作自受!栩栩心底发出一声冷笑,嘴上却附和她问:“什么协议?”
“就是你今天早上看到的那幅画面!我要像童养媳伺候大少爷一样对他毕恭毕敬,随叫随到,什么时候做到他满意了,就把照片还给我。”络绎单手撑着方向盘,另一只手狠狠地抓了抓头发。
“林络绎,我觉得你应该改个名字叫林乐意!”栩栩毫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如果你不愿意,别说他拍了照片,拍了什么都不会让你乖乖就范,你根本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很享受跟那家伙在一起的滋味,所以才要心甘情愿陪他玩这种无聊的女仆游戏!”
“吱—”
络绎狠狠踩了一脚刹车,车子骤然停在了路边。
栩栩看见她脸上惊恐失色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这个样子的络绎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你的意思,是我喜欢纪东耀?”络绎的声音甚至有几分颤抖。
她该不会是因为这种事惊慌了吧?栩栩不以为然:“不然呢?还有什么能解释,你跟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呃,情不自禁。”
络绎的眼睛转了转,双手拄在方向盘上想了又想,终于咬紧嘴唇接受现实,她好像确实对纪东耀很来电。
至于来电的原因,虽然暂时她还找不到,但是没关系,只要确定了这个方向就好。不然,她也有些困惑为什么自己非要跟他周旋。
仅凭几张破照片,还真没有办法让她屈服呢。
情绪豁然开朗,络绎重新发动车子前进,脸上不再愁眉苦脸,还有心情关心起朋友来了:“别管我了,倒是你,昨天被阮忌廉急吼吼抱到房间里,连晚上吃饭都没有出来,千万别告诉我,在那漫长的十几个小时,什么都没有发生。”
呃……栩栩当然知道络绎想知道的是什么,可是,怎么说呢,恐怕说出来络绎也不会信,在那漫长的十几个小时,她跟阮忌廉,还真的什么都没发生!
连她自己回头想想,都有点不可思议呢。
当栩栩在约定时间准时出现在汤迦霖办公室的时候,反而是对方倍感诧异,冲她挑眉笑道:“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呢!”
“哦?”栩栩耸耸肩膀,“不是约好的时间吗,难道我看上去像是个没时间观念的人?”
“当然不会。”汤迦霖笑得尤其坦诚,脸上也毫无探究八卦的意思,只是单纯揶揄下她,“要知道,看忌廉那天的架势,我还以为他要把你绑在某个小岛圈养起来呢!”
“我们不要提那个疯子好不好?”栩栩撇撇嘴巴,想起那天的事,还真是够丢脸的。
而且,栩栩也不知道是出于哪种想法,不自觉地补充了一句:“那个,你不要误会……”
汤迦霖的笑容像从前一样,温柔里带着宠溺,说话时脸颊上的大酒窝若隐若现:“没关系的,栩栩。”
反正,栩栩觉得,自己现在不管做什么事情,只要牵扯上阮忌廉,就变得有些复杂,汤迦霖轻描淡写的态度,倒是让人略感轻松。
栩栩晃晃头,将暂时难以解决的情绪问题胡乱甩开,掏出了平板电脑,开始了这一堂课的讲解。
因为每次的教学内容都按照汤迦霖事先提问的范围去做提纲,栩栩每次都能准备得很充分,而且她的语言生动,又总是能延伸出许多专业书籍上根本提不到的奇闻趣事,汤迦霖觉得自己千方百计要请她做顾问,真是个英明的决定。
栩栩身上最大的魅力源自于性格中的活泼与灵性,跟她待在一起总是有眼前一亮的感觉,永远不必担心气氛沉闷,不知道忌廉是不是也发现了她这一优点,所以才在他面前做出类似小孩子的幼稚举动。
打断汤迦霖胡乱遐想的,并不是栩栩宣布课程结束,而是秘书突然走进来,通知他处理一个紧急状况。
得到栩栩的谅解以后,汤迦霖匆匆离去。
宽敞的大套间办公室里,瞬间剩下了栩栩一人。
她先是伸了个懒腰,一边做伸展运动一边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接着,目光落在了他那只看上去宽大又舒服的老板椅上—
她好像……从来没有坐过这种椅子耶……
只坐一下下,应该,不算不礼貌吧?
这么想着,栩栩已经慢慢向椅子靠近,坐了下来。
柔软舒适的质感实在很赞,栩栩忍不住将双手拄在办公桌上,假装自己是个高高在上的总裁大人。
“咳、咳……”学着电视里的老总说话前都会有的干咳,栩栩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沓文件,自导自演道,“这个策划嘛……”
哦,还真是个策划。
夏娃的眼泪—埃及艳后克莉奥佩托七世,在她的情人安东尼死后,为自己打造了一顶精美绝伦的后冠,且亲自命名。这顶后冠在克莉奥佩托死后随之失去踪迹,直至十几年前,许多非洲国家纷纷爆出有关后冠的线索,顿时引起了各国珠宝商及考古收藏者们的兴趣,许多部门与机构正在积极寻找它的下落。
是杜撰出来的情节吧?栩栩仔细想了想,自己接触珠宝行业这么多年,曾经对世界各国带有传奇意味的珠宝首饰集中整理过,但她从未听说过有关“夏娃的眼泪”这段历史。
又或者,是汤迦霖为了即将拓展新领域的事业而征集的吸引眼球的创意?栩栩觉得这个方面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便不再纠结字面上的浮夸描述,随手翻了翻,将文件放在了桌子上。
不对……等等,刚才那不经意一翻的时候,好像—
栩栩正要拿起文件确认,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汤迦霖回来了。
看着栩栩站在办公桌前,手指触在桌上的文件上,汤迦霖微微一怔,却还是仪态良好地走过去,声音温和地开口道:“栩栩,请你相信,我绝对已经把你当成关系不错的朋友,但是,你手上的那份文件属于我的商业机密,原谅我必须要表现出一点不快。”
他嘴上说要表现不快,实则无论是神色还是口吻,都让栩栩感觉到他宽容又极有分寸的气度。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栩栩急忙举起双手,却不忍放弃,低头看着那近在眼前的文件,“可是,那里面有个名字,我想问—”
“栩栩!”汤迦霖脸上仍挂着微笑,但他的声音却微微加重,在给她留有余地的同时,也保留了他的原则。
栩栩知道,继续追问只会显得自己太不懂事,可是,刚刚一扫而过的瞬间,她恍惚看到了一栏“勘察组人员”的名单上,似乎有三个字是:许美伦。
许美伦,她的妈妈。
栩栩的名字,正是跟她妈妈的姓氏有关。
可是,那不经意的一眼实在太过匆忙,她无法确认自己是否真的看到妈妈的名字,更加想知道,那份名单上,是否也有爸爸的名字。
她不能再为难汤迦霖了,因为,她根本没有立场。
内心起伏汹涌的情绪,却怎么也镇定不下来,栩栩站在原地僵立许久,直至无法摆脱绅士风度的汤迦霖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满是安慰:“抱歉栩栩,我不能……”
“怎么样才可以呢?”栩栩突然抬头,打断他的安慰,再认真不过地问他,“告诉我,怎么样才能理直气壮地看那份文件?”
汤迦霖望着她,清楚她的问话是再认真不过的,他不能随便敷衍。
“客观地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那份文件,都不能由除了我团队之外的人来分享……”汤迦霖耸耸肩膀,忽地冲她眨了下眼睛,“除非,你能成为我的合作伙伴,或者法律关系上更加亲密的人。不然,我无法相信。”
保守一般的秘密对普通人来说就有够困难,更何况是商业机密。汤迦霖在原则性的问题上从不妥协,虽然偶尔会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人情在一个商人身上,绝对不算是值得称赞的优良品德。
他希望栩栩能够理解他的原则,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尤其不愿被她归类为“冷漠”那一类。
此时,栩栩正在思考他的回答。
合作伙伴?这个……貌似不太容易,注资的话她没钱,而且汤迦霖已经搭建好自己的事业团队,就算她申请加入恐怕也只会被拒绝。
至于法律关系上更加亲密的人……
“也就是说,我只有成为你老婆,才有机会看到那份文件?”应该是这个意思吧?
汤迦霖没料到她会步步紧逼,不由得无奈抓头:“没错,我刚才是这样说的……”
“那好,我追你!”
在叶栩栩的自我印象里面,从来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她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
可是,在脱口而出那句“我追你”的瞬间,她却有种粉身碎骨在所不惜的壮烈……
哦不,她都这把年纪了,居然真的说出这种不经过大脑的话?
在家里踱来踱去,终于感觉冷静了一些的时候,栩栩觉得,就算那是自己一时冲动的莽撞宣言,她还是想要付诸行动。
哪怕荒唐,甚至不可理喻。
可是,那独自一人死死压制在心底不肯轻易触及的隐痛,忽然掀开了一道可以小心翼翼去探究的缝隙,哪怕光线不明,她也要试一试的。
她总该为父母做点什么的啊。
也许,汤迦霖的秘密文件里根本就没有妈妈的名字—或者就算有,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也未必就是她要找的人。但是,比起抛下所有,满世界去寻找他们的踪迹,栩栩觉得,就近下手勾引汤迦霖反而容易得多……
对呀,就算到时候线索中断,她并没有找到爸妈,好歹还找了个老公呢!
现下,只能拿这种“单蠢”的玩笑自娱自乐了。
栩栩觉得,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与其乱七八糟地思前想后,不如照着目标迈出大步,看看命运要给她怎样的回应。
就这么办!
栩栩拨通了汤迦霖的电话,开门见山,想邀请他一起吃晚饭。
不凑巧,汤迦霖遗憾地说自己已经约了朋友。
“什么朋友?女的吗?”栩栩觉得自己进入“追求者”的角色非常之快。
汤迦霖不禁“扑哧”一笑,大方承认:“嗯对,是女的。”
“工作时间之后约见的女性,十有八九关系不纯,汤迦霖,我可以理解为,我有情敌了吗?”栩栩一本正经地询问。
“是一个朋友,而且你也认识的。”
在汤迦霖的概念里,女生一定要优雅大方有分寸,才足够加分。
今天以前,叶栩栩在他眼里,绝对在这类女生之列。
当然,比起名流家族培养出来的淑女,栩栩身上多了一种生动而明媚的鲜活气息,也许不足以让人惊艳,却魅力四射。
可是,当她在下午的时候说出那句“我追你”时,以及刚刚在电话中暴露出寻常女孩任性不讲理的品质后,他对她又有了新一层的认识。
她刚刚的行为已经触碰到他私生活的底线,可是奇异地,他并无反感。
甚至,当她无理取闹地询问他“约会”的时间、地点并表示会到场监督时,他惊叹自己竟然觉得好笑,还有,几分隐隐的期待。
“已经成为合作伙伴了,汤迦霖先生却总是想不起来请我吃顿饭,想想还是我主动一些好了!”
在一家西班牙风味的特色小餐厅里面,温天姈一边切火腿一边故作生气地酸他。
“哪里,只是想要拿起电话的瞬间,忽然觉得自惭形秽,没有勇气罢了。”汤迦霖笑着冲她举起酒杯,像是为了表达歉意般,先干为敬。
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两人之间的气氛客气而疏离。
温天姈知道,这是因为汤迦霖对她没多大兴趣。
像他这种天性崇尚自由又充满事业野心的男人,人生中最重要的事绝对不会是爱情,所以,温天姈对他们之间的进展并不着急。反正,他不讨厌她,又愿意拿出时间跟她保持联络,慢慢掌握火候,等到他想要结婚的时候,恰好她在,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嗯,温天姈就是这么想的,没错!
只是……
“汤先生,这么—”栩栩的“巧”字还含在舌头上,但在看见温天姈的瞬间突然瞪大了眼睛,还是略显尴尬地打了个招呼,“嗨,温小姐!”
栩栩心里飞快地骂了自己一句“该死”,她早该想到的,汤迦霖说的“一个朋友,而且你也认识”是什么意思……可惜她满心想要鼓足勇气去追他,便忽略了思考后半句的意思。
她跟汤迦霖共同认识的人,除了阮忌廉,不就是温天姈!
想一想,他也不算故意坑她。
栩栩只能在心底悲伤地安慰自己,还好,不是阮忌廉……
她的视线偷偷向着汤迦霖瞄过去一下,却发现,这家伙竟然借助抿酒的动作在偷笑!
已经被自己迅速压抑的火气与尴尬就这样蹿了起来,她原本还在踟蹰要不要按原计划那样嚣张行事,此刻却心一横,直接冲面前的二人开口:“我一个人耶,介不介意让我加入你们的二人晚餐?”
汤迦霖料到了自己会看到叶栩栩出糗的那一幕,却没想到,她居然那么理直气壮地提出那么无理的要求。
作为一名绅士,他当然是无法拒绝的,而栩栩也直接越过他,甚至越过了温天姈,干脆利落地挥手喊了服务生加位。
“美女降临,绝对欢迎!”温天姈亲密又自然地伸手拍了拍栩栩的手背。
作为美貌与心计并重的温天姈,在栩栩看来,绝对是非常容易嫁入豪门且过得顺遂得意的人生赢家,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跟这位未来的豪门阔太有什么样的人生交集,可是现在看来,好像有点棘手。
因为汤迦霖的缘故,两人应该算得上是……情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