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两处愁肠（3）
她缓缓抬眸，看向他。
“但是如今……你们已经不可能了，你还要坚持下去吗？”
她的心底隐隐升起了一线希望：即使他们深深相爱，可如今她已成为了西夏王子妃，而他……也是圣上钦点的驸马，已是不能更改的了，不是吗？如若要与皇命背道而驰，要抛弃一切去追寻，那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甚至会失去性命的，他还要吗？
龙昭云眸中的痛苦与迟疑一闪即逝，旋即便勾了唇角。
“没有她，生不如死；为了她，死有何惧？”
臻玉的身心都似被什么震了一震，随即，笑了，凄凉，凄然。
“呵呵……看来你把一切都想好了，哈哈……”
她苦笑着，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
“那么，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
她的恼怒又泛了起来，她是公主啊！也许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因为她有这个高贵的身份，这个万人景仰的无上身份！
“龙昭云，你甚至都不肯施舍一丁点感情给我吗？你就不肯为了家国安康委曲求全？你让我如何面对天下人？我的这份感情，坚持了十多年的感情该如何了断？！”
她公主的尊严，她皇家的颜面，甚至她悲哀的感情……这一切的一切，都该如何收场？
龙昭云无奈抬眸，内里的疼痛又深重了些许。
他轻轻走过去，望着她愤然悲戚的泪颜，眼中亦是水光闪现。
“玉儿……”
他轻轻抚着她的发，温柔地道。
“我自小与你一起长大，在我心目中你一直像妹妹；美丽、高贵、骄傲、任性、不输任何人的公主；只是你错爱了我……”
臻玉撇了撇唇角，冷笑着，悲戚的眼泪又滚了下来。
“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是我们任何人的错；是上天，是他造就了如此的孽缘；我们都无力抗衡，却仍旧想抗衡……”
他轻轻的为她擦去眼泪，眼中透着怜悯和心疼，无奈却又伤感。
“玉儿，恨我吧！倘若这样让你好过些的话……”
臻玉转过泪眸，悲戚的看着他。
“恨你？我是恨你！但恨你就能弥补我心中的伤痛吗？恨你就能让我在世人面前抬起头来吗？恨你就能挽回我皇家的颜面吗？恨你就能收回我这十几年来的感情了吗？恨你就能将这一切化为乌有吗？恨你……恐怕杀了你都不够！”
臻玉恨声道，眼神凌厉，却凄苦悲凉。
龙昭云苦笑。
“是啊！我对你的伤害，甚至对世人的伤害……恐怕杀了我都不够。”他转向了她。
“玉儿，倘若我的命可以让你释怀的话，那就拿去吧！我欠你的，恐怕这一生都不能够偿还了……”
“哼！”臻玉冷笑，眸中却闪着绝望。
“既然我得不到你的人，更拿不到你的心，就只有拿走你的命了！”
她这一声，凄冷狠绝，眼中凌光忽闪，竟让龙昭云猛地一怔。
“来人！”
却听她冷声道，坚定绝然。
叶铭帆闪了进来，凌厉的双目扫了眼室内情形，慢慢的一张俊脸上亦染上了凄然。
“从今以后，这世上……再也没有龙昭云！”
她皓齿紧咬，一字一句，说的甚是决绝；下一秒她转眸，眼中倏地闪过一道剑光，竟是一把抽出了叶铭帆身上佩剑，冰寒的剑尖直指向龙昭云。
顿时场中两人都一愣，说时迟那时快，臻玉哀喝一声，长剑已向前刺去。
除了剑风，没有丝毫声响，但霎时间，满世界，都只剩下冰冷，与无尽的惨痛……
一抹鲜红在她眼前晕染开来，一滴，两滴……
心中的痛楚似乎也如同这滴滴血液，慢慢的涌出，滴下……
她轻眨了下眼睫，泪已干，心痛却依然……
转过身，惨然一笑，冰冷凄凉。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叶铭帆愣怔着，随即了然，唇际却勾起了自嘲的笑容，是苦，是痛，还是解脱？这样的方式吗？呵呵……真是讽刺！不过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吧！终于明白了啊！明白了……可是心……却依然在揪疼着，揪疼着……
她终究还是爱着他的，爱的深重又疯狂，却又绝望；而他却……把这份爱恋丝毫不剩的给了另一个人……这算什么？
可是终究是结束了，就在今天，就在他的眼前。
他们之间的恩怨也许结束了，而自己的呢？该选择什么样的方式来结束这凄惨的错乱的爱恋呢？
也许，他真的该考虑一下了！
转过身，淡然离去；沉重的心，阴云逐渐消散……
十日后，天空格外的宁静，万里无云。
而公主寝宫，却是与室外完全不同的景象，似是布满了沉重的阴霾，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宫女太监们全都噤若寒蝉，却也禁不住私下里议论纷纷，说的最多的，便是臻玉公主这些天来茶饭不思，日渐憔悴，宛如一具行尸走肉。那些被她教训过或受过她气的宫人们，有些会稍稍在心里幸灾乐祸一番，说她是罪有应得；可也有些纯厚善良的，却忍不住叹息，说这公主也甚是可怜，自从十天前……
正窃窃私语，有管事的来报叶铭帆叶都尉进见，于是众人又噤声低头，恭敬待命，可眼睛里却闪着疑惑与不安。
负责臻玉公主日常起居的小宫女怯怯地去了，进去一会儿后果然红着眼睛出来了，并且声音有些哽咽的通禀，说公主仍旧是不想见任何人。
叶铭帆苦涩的一笑，眼睛里有着疼痛的了然。早就听说了公主伤怀无限，这些天来竟然连皇后都拒之不见，更何况是他呢？
可是……真的不能见了吗？自己马上就要……
唉！罢了罢了，事到如今，还需要说什么呢？
他的笑容更愁苦了，从心底深处蔓延出的凄凉，似是渐渐侵染了四周的空气，竟让人每呼吸一下都觉得抽疼不已……
他再回头看一眼，真挚而深情；然后转身离去，高大的身影却显得有些凄凉萧索，渐行渐远……
公主，这怕是……永别了吧！
他的爱情，也结束了……
“公主！您好歹吃一些吧！这样下去……皇上和皇后会伤心的！”
小宫女十分不忍，眼圈又红了。
臻玉公主完全不为所动，依然沉默不语，似是浑身无力的伏在床上，却是让人望而心伤。
小宫女的泪已经完全流了下来，把放满各色菜肴的托盘轻轻放在桌上，便凄婉的站在一旁，偷偷的抹着眼睛。
“公主，今日是我大宋将士离京的日子，城门外士气高涨，真是英武非凡哪！公主……真的漠不关心吗？”
她是臻玉的贴身丫头，情分自然不同常人，她知道这件事，应该要让公主知道。
臻玉只是微微眨了下眼睫，仍旧是丝毫未动。
那小宫女有些急了，一下跪倒在她床前，沉声道。
“公主殿下！公主是否知道，叶都尉……叶都尉他——”
但见臻玉眼眸一转，凌光便射向了她，似是有着不悦，有着憎恨，亦有着疑惑。
叶铭帆吗？他……
那小宫女被她的眼光骇得浑身一颤，但仍大着胆子继续道。
“公主！叶都尉……三日前已向圣上提出，自请戍边！今日，便是他离京的日子！”
什么？
臻玉浑身一震，双眼瞬时睁大。
“你说什么？”
她终于坐了起来，抓住小宫女的手臂，满脸惊骇。
“公主！叶都尉自请戍边，今日便要离开京城了！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呜呜……”
她悲戚落泪，亦是心痛。她一直都知道的，一直知道叶都尉对公主的情意的，如今却……真是让人心痛。
臻玉怔住了，双眼的焦距渐渐散失，最终变得空洞茫然。
竟然……
连铭帆，也要离自己而去了吗？
多么可悲啊！多么可悲的命运啊！
真的是自己罪有应得吗？
呵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