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闻樱见怪不怪地拉了拉身上的湿外套,不说话,将头靠在了车窗上,鼻腔突然一阵奇痒,又开始打喷嚏。
薛航回头看了一眼黑幽幽的后座,说:“疤姐,你还好吧!要不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回夜总会!”这是她三遇薛航,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小弟插话说:“夜总会肯定关门了。还是回家好!”
“小锁!”夏闻樱第二次制止他乱说话。她就是不想让薛航知道她住哪里,所以才想回夜总会的。她的头很痛,开始昏昏沉沉起来。
小弟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惊叫起来:“疤姐,你在发烧呢!还是去医院吧!”
“我没事!我要回夜总会!”夏闻樱坚持。一旦去了医院,那她的身份岂不是暴露无疑了?
薛航擅自将车子的方向一转,朝夜总会相反的方向驶去。
“你要干什么?”夏闻樱慌张起来。
薛航平静的声音里有种不容人抗拒的坚持:“既然生病了,就该去医院才对!”
“停车!”夏闻樱的声音里有股愠怒。
车子里的气氛很尴尬。安东尼连忙出面调停:“疤姐,我们没有其它恶意!我们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毕竟你是因为操心我们薛氏的事情,才……”
“停车!”夏闻樱的嗓门提高了一点点,现在是结结实实的愤怒,“我该出哪,不该去哪,不用你们来替我决定!”
汽车“嘎——”的一声就刹住了,薛航转过身来,想要说些什么,而夏闻樱早已打开车门重新冲进了雨幕之中,正巧有台空出租车从这经过,夏闻樱二话不说地拦下了它,利落地钻进车子里,扬长而去。
夏闻樱的跟班小弟小锁还坐在车里,尴尬地解释道:“对……对不起!疤姐她那个人,就这脾气。她这个人向来不喜欢去公共场合,因为她那张脸……”他相主刚刚那个闪电,已经让坐在前面的这两个外人清楚地看到了夏闻樱的那半边脸长得有多狰狞。
“是我太鲁莽了。”薛航的语气柔软起来,他看了小锁一眼:“那我先送你回家吧!”
工地上的事情,暂时已经告一段落,红帮那边的人,再也没有来闹过事。为了答谢青帮的人,薛航特意带了几盒上好的雪茄烟和几箱好酒,登门造访。文哥看到这些礼物的时候眉开眼笑:“不错,不错,薛少真是有心!”
薛航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递给对方。文哥看了支票一眼:“你小子喜欢拿钱砸人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过来?东西我收下了,支票拿回去。”
安东尼:“这支票,是请文哥转交给疤姐的。她这次帮了这么大的忙,这钱是给她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文哥的眉毛皱了起来:“我还真不知道老疤她喜欢什么东西。不过,我敢百分百的保证,这钱她是绝对不会收的。我要是替她收下这张支票,她非得跟我翻脸不可。我可不敢捋她的倒毛。”
小锁插言道:“疤姐喜欢巧克力。”
薛航的心头一跳:“你说什么?”
小锁:“疤姐喜欢巧克力。”
文哥白了他一眼:“瞎说,我可从来没有见她吃过巧克力。”
小锁:“她是不吃,可是她喜欢看。每次我跟她出门,路过那些卖巧克力的橱窗的时候,她都会站在那里发呆。”
薛航:“她喜欢哪种巧克力?”
小锁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我倒是没有太注意。”
从“扭吧”夜部会出来的薛航一言不发,安东尼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又想起夏闻樱了,以为老疤就是她?可那天晚上,我们都见到老疤了,她根本就不是夏闻樱。航,恕我直言,你在那些女人身上找夏闻樱的影子已经找成习惯了,这两年来,你因为这事闹出来的笑话还少吗?这世上喜欢吃巧克力的人多的是,不但女人喜欢,男人也喜欢,比如我,你总不能把我也当成是夏闻樱吧?”
是的,是他太神经质了。薛航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老疤绝对不可能是夏闻樱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听到小锁说老疤路过卖巧克力的橱窗的时候会发呆,他心里就忍不住泛起了一阵怜惜。这个能打能杀长相惊悚的女人,必定也有过一段与巧克力有关的恋情吧,不用说,这段恋情也必定是以她的伤心为结局。
薛航将车子在一家商场前停下来,直奔巧克力专柜,然后冲售货员小姐说:“把你们这里所有的巧克力,每样的都给我一份!”
安东尼傻了:“航,你要干嘛?”
薛航:“送人!”
黑巧克力,酒芯巧克力,抹茶巧克力,牛奶巧克力,松露巧克力,杏仁巧克力……薛航车子的后座几乎在某品牌巧克力的展览会,正当他犹豫着是把这些东西让安东尼送去夜总会还是自己送去夜总会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的父亲薛海的电话。
这位薛氏集团的创建人在电话里平静地吩咐道:“儿子,回家吃饭!”然后收了线,其霸气与薛航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薛氏家的晚餐很丰盛,一张长型桌子,几乎摆满了,薛夫人不停地往儿子的往里夹着菜:“多吃点,多吃点,你看看你,又瘦了!有空就应该多回家看看,干嘛老在那个伊甸园住着?既没佣人又没有厨子,有什么好?”
薛航一边往嘴里拨拉着母亲的爱心一边说:“最近公司的事情比较多,每天都要忙到很晚,住那里比较方便,不会吵到谁。”
薛海一声冷哼:“是怕吵到谁,还是想纪念谁?”
薛航咀嚼的动作立即慢了下来。
薛海叹了口气:“这些年,除了在你的第一个女朋友那个叫孙洽洽的事情上,我发表过一点意见以外,你的私生活,我从来都没有再管过什么,你选美也好,玩女明星也好,我都没有过任何异议。可是这次,你会不会有点……”薛航在脑海里搜索着合适的形容词:“会不会太不理智了一点?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两年了,你打了两年的寻人启事,如果你这一切是为了替自己赎罪的话,我认为已经足够了。”
薛航艰难地咽下一口食物,发出好大的响声:“我不是为了替自己赎罪。”
“那你是为了什么?”薛海问,“真想要找到那个人吗?两年都没有音讯,她早就死了!”
“她没死!”薛航有些激动起来,“她只是没有被我找到而已。”
这样的言论,在正常人听来和疯言疯语无异,而这正是薛海所担心的,他再次叹了口气:“好吧,就当她没有死!”
薛航打断了父亲的话:“不是当,是本来就没有死。”
薛海咬咬牙,再次做出退让:“好,她没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她既然没死,却躲着不肯见你,这是为什么?”
夏闻樱跳海的那一幕再次浮现在薛航的眼前,他再也无法将这顿饭吃下去了,放下了碗筷:“因为她恨我。”
薛海:“既然她恨你,她不想见你,你又何苦非得要把她找出来呢?”
薛航低下了头:“我想跟她说声对不起,我想补偿她。”
薛海:“拿什么补?用钱吗?五百万的赏金,她都无动于衷,摆明了她不要钱。她要的是自由,要的是彻底跟你这个人从此以后没关系,因为她只要看到你就会想起以前的不愉快,她会伤心。所以她现在就算是苦,就算是累,就算是穷,她也不要出来见你。”
薛航变得伤感起来:“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想找她。”
薛夫人见儿子难过,极其心疼地打断了父子之间的谈话:“儿子好不容易回家吃顿饭,这些不开心的事,就别说了。”
“不行,今天一定要说清楚。”薛海说,“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不人不鬼地过一辈子。他总不能因为这么一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女人,把自己给毁了!”
“爸……”薛航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儿子啊。”薛海站起身来,踱着步子走到薛航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这个叫夏闻樱的女人,跟你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们有各自的圈子,各自的生活。两年前,她闯入到你的圈子里来,是无奈,结果,她为此付出来血的代价。我相信,现在的她,就算没死,也开始了她自己所想要的生活,而你如果真的是为她着想的话,就不应该再去打搅她的宁静了。而你,也应该开始你自己新的生活,不要再去想这段历史了。”
薛航不说话,父亲的言论让他心里的某种信念的确产生了一些动摇。
薛海接着说:“我已经跟报社的人说过了,从明天起,那则寻人启事不必再登了。”
薛航很意外:“为什么?”
薛海:“人家又不是重大刑事罪犯,你干嘛天天在那里‘通辑’她。还有,从今天起,不管你在外面忙得多晚,都必须回家睡。”伊甸园那边有很多夏闻樱的影子,如果他想把儿子从这个女人的阴影之中彻底拯救出来,首先就应该更改他的居住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