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青竹的事,我自有思量,你莫在为这个求爷告奶了!起身吧,我不喜欢谁动不动就跪来跪去。”杜晓月没有扶起红绸,反而斜着身体,靠在软椅上,打量了一番其他的宫女后,才淡淡地道,“今日之事,你们就当没听着吧!虽然幽幽众口本宫封不了,但封你们几个还是能够办到的。”
“是,奴婢明白。”宫女位一听,立即跪下了身,对于杜晓月忽然间态度的转变有些不适应。早闻这位皇后没什么架子,而且对宫人们也是极好的——这一点,刚才确实有体会;只是她忽然而来的严厉,只怕这后宫的其他妃子里,没有哪个能与她相论——看似轻淡的言词,和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却藏着极大的威胁力。
“起身吧!”杜晓月端正了身,语气也有所舒缓,“其实这后宫中有点八卦也是好的,但什么事也有个度,如果把握好了,大家就当是饭后闲话,一笑了之;如果过火了,只怕哪天招来了灭顶之灾还不自知呢!”
“娘娘教训得是!”
“嗯……好了!”杜晓月轻点头,似乎对于宫女们的受教很是满意,进而笑眯眯地问,“最近这后宫中又有哪些新消息?你们说点来听听,给我解解闷!”
宫女位一听,均愣着了,转头看着红绸,红绸只是浅浅一笑,以往杜晓月偶尔也要让昭阳宫里的宫人们说一些宫里的流言,可每次她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到后来,昭阳宫里的所有宫人都知道她有了个奇怪的癖好,隔个三五天,得听着人的闲扯午睡。只不过,今日还很早呢,难道她又想睡了?
“小姐,后宫里还不是那些事?”红绸先发言了,同时走了过去,轻轻替杜晓月揉着肩,“您又想听哪个嬷嬷欺负新进来的小宫女了?”
“随你们兴趣,你们捡几个好玩的、有趣的讲来听听吧!一个一个地讲,我要听多重版本的!”杜晓月轻打了个呵欠,懒懒地往后一抑,“我先眯一小会眼,有事可以叫我!”
原来是想听催眠故事的!宫女们终于明白这位皇后的意思了,她刚才说宫里可以流传流言,那是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流言的倾听者啊!
“你来了!”浅浅的声音带着几许飘渺从杜晓月的头顶上传来,如果不是杜晓月知道这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一定会认为这里有一个天外来客。
抬头,仰看着树枝,不意外地,他又坐在了树枝上,这次,他没有低下头看着她,而是闭目养神。“等了很久吗?不好意思,我迟到了。”杜晓月嘿嘿地笑了笑,亦爬上了那棵树,坐到他的邻枝旁。
谈文博只是微微一笑,偏着头,仔细地看着她,慢慢地吐出七个字:“这是最后一次了。”
身子轻轻一颤,转而很自然地笑笑,轻快地回答:“那以后我等你好了,朋友嘛,不要计较那么多呀!”
“你知不知道,你自然地笑着很时好看?甚至连眼睛也可以笑。”
极为认真的语气让杜晓月又是一怔,只得打着哈哈:“谢谢夸奖,我也是这么觉得呢!哈哈,很臭屁对吧!对了,你不是说你出去逍遥了吗?”今日上午去给太后请安时,他也在场,后来,才知道谈文昊离京的这些日子里,太后又生了场病,因而这国事自然而然地交给了他来打理。
“走了不到一天,我又改变了主意。”谈文博轻笑一声,些许淡然,“我不想让皇家的血脉流落到民间,所以,又回来了。”
“所以,他是在知道我怀孕后,才去寻的我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不得不重新考量自己在他的心中所占的份量。
“我没有告诉他!”谈文博语速很平静,也很缓慢,“在我还未回京前,他已经离京了,而且我猜着,他到沧瑶后你哥也不会告诉他那件事。”杜正轩护妹得很哪!
谈文博的冷淡让杜晓月有所不适,而且两人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只怕会把气氛搞得越来越僵,遂转了话题:“对了,你跟太后之间,是不是已经和好了?”今日,他虽然对太后还是那般不冷不热,但他肯到太宣宫,这不得不是说这是个好现象。
“逝者已去,更何况我与母妃之间也没有什么真正的感情,她只是生了我,并未养了我,生母不如养母亲,何况她身上的毒也是因我们兄弟两个而中的。”轻微地叹息,倒有几分释然,“我这样坚持着,也没有多大的意义。”
“呼!你总算是想明白了!”杜晓月长舒了一口气,笑呵呵地拍了拍谈文博的肩,“你自小在皇宫里长大,自然明白很多事都不由自己,我不犯人,不代表人不犯我啊!所以,要在这种地方自保,只有两条路:一是自觉一点往冷宫那边靠近;二是不甘被挤压,争宠夺势斗法,鱼死网破方休止。”
“你倒是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得很明白!”谈文博推开了她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她似乎对于这个没有一点的男女意识,一时兴趣来了,吊膀子,拍肩膀,很是自然大方。“那你现在是往哪条路走呢?”
“如果是以前呢,我是走的第一条,可是现在,出宫绕了一圈儿又回来了……唉!”轻轻叹了口气,却没有半点忧郁和伤感,“不过,我现在走的也并不是其中的任何一条——我只是持观望态度——只要他不能达到我所要求的,就算我再也没办法出宫,那么,我宁愿死在冷宫里也不要委屈自己半分!”
“你还是那么倔强!”谈文博轻笑,“明知是死路,还往死路寻。”真的要一个帝王放弃三宫六院,这是何等的困难?就算他是愿意,只怕朝中的大臣们也会反对到底吧!
“我知道!”杜晓月浅浅一笑,几许不确定,几许无奈,“你就当我是脑子里进水了吧!如果哪天,我累了,我就陪周公下棋渡一生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算最后是一场伤心,也认了,大不了,从此睡去,不再清醒!“倒是你,你有什么打算?我总觉得你并不是一个闲名挂牌的王爷呢!”
“以往皇兄还未继位时,我真的只是个闲人,后来皇兄请我帮他,我也知道皇兄的难处,所以答应回来当了个实权王爷。”谈文博简略地说着,“皇兄与我一样,并不喜欢这皇宫里的是是非非,可惜皇家子嗣单薄,在我们这一代,只有两名皇子活了下来。”
“皇宫就是这样,有些人,将什么也不懂的孩子也算到了里面去!”杜晓月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富贵权势很有吸引力,而且这皇宫中很无聊,不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吃吃喝喝睡睡便知足了,她们总得找点什么事来做做才能感觉到生存在这皇宫里的意义吧!”
谈文博笑出声,微扬眉梢眼里也是点点的笑意:“真有你的,如果被她们听见你这样评价她们认为非常重要的事,只怕会气得吐血吧!”
“那群无聊的女人我才不屑于评论!”杜晓月冷声,“上次我出宫之前,还被这后宫的一个女人摆了道谱,我可是铭记在心哪!我正在考虑要不要也给她找一点麻烦!”
谈文博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杜晓月,虽然她还是一脸平淡,但总觉得她是在谋划着什么,越是跟她深入了接触,越是深得她如果一潭深水,表面上看去她很平淡,却始终猜不出她的心里打算着什么。
谈文博忽然不语,杜晓月也不觉得有奇怪,她也懒得去猜想他在想些什么,自顾自地闭眼养神了一会儿后,才缓缓地开口了:“你有没有打算过将你们兄弟俩的生世告诉他?你们同为当事人,他也有权知道真像。”
“他不知道也好,如果他知道了,说不准他也会像我一样,陷入另一种莫名的仇恨中。”谈文博淡淡的说着,“你可不可以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就当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小秘密好了。”
“呵呵!”有这样一个弟弟,也算是他的福气吧!“其实我猜着,你是不想见着太后,所以才会出京城游玩吧!既然现在也看开了,不如留下来吧,如果你真是走了,以后我们可以见面的次数也会少了——说真的,我还真的很喜欢你这个朋友的,后宫里太无聊,身份又太高,没几个人与我这样说话,也没几个人能陪我爬树。”
“你舍不得我离去?”
“唔,如果你一辈子就那么飘乎不定,我未来的弟妹该怎么办?你会带着她走还是留在府里,过个一年半载才回来瞧她一眼?其实女人都很注重家的感觉的。”
“你呢?你不是说你希望到处游玩的吗?那你还注重家的感觉吗?”
“当然!落叶总得归根!游玩是游玩,累了的时候,最想去的地方还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