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苏芷晴在这里头究竟又是一个什么角色呢?她所求的,又是什么呢?
她用手掌撑着头,靠在椅子上暗暗叹气,周遭这许多的人,怕是各有各的心思吧?可自己终究还是只是猜测,自己坐在这里就算想破了头也是想不明白的,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况且等此战结束之后,总是要去天穆一趟的,到了那时,一切疑问自然就有答案了吧!
垂目坐了片刻,忽而想起临行之前,只是问了轻歌舒无月的状况,却没有亲自去看他,这一日来的一番变故,她忽然极为想念那个人温柔的眉眼。
也不要人跟着,她自己飞掠至永安都督府里。
她一进舒无月的屋子,静悄悄的,四下里看看,也没人,心下诧异,又轻手轻脚的进了里屋,探头一看,竟楞在那里不动了。
屋内光线不是很亮,北头的窗户开了一边,映着屋后的荷塘,有些凉意,舒无月静静靠在美人榻上,肚子虽是隆起的,那很瘦的身子窝在榻上,旁边竟然还有空余,他一手护住腹部,那模样虽然恬静无比,却,看的莫小色心头一疼。
她踮起脚悄悄走到窗前,伸手去关起那窗子,就算已是春天了,可那微风还是有些凉意的,他的身子,再经不得这个折腾了。
一回身,却见榻上那人已经睁开了桃花眼,波光璀璨,她抿嘴一笑,快步走过去,坐在塌沿,替他掖好薄被,略带歉意的道:“月月,对不起,把你弄醒了……”
舒无月静静的看着她,然后摇了摇头,抿嘴道:“我本来就是在等你来,只是不小心睡着罢了……”
她诧异:“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他抿嘴一笑,眉间却有些拧结,低声道:“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来,所以我一直在等,你不来就算了……”
她听着这话,看着他,心头涌起一丝疼惜,他与她已然血脉相连,更何况还有一个二人共同的小生命,是如何说割舍就能割舍的呢?
她凝视他良久,美眸中流淌着柔情似水,轻轻在他额上印上一吻,温柔道:“月月,有你在身边,真好……可是,以后我若是不来,就不要再等了,要是一不小心你生病了怎么办呢?”
他却低声问道:“昨日你去哪里了?我去找你,轻歌说你不在……”
他虽然没有抬头,她却瞧的清清楚楚,他的彷徨神色,心下一叹,将手环过他的腰间,轻声道:“月月,我不瞒你,我去京都办了一些事情……”
“是去看苏白么?”
“呃——”
他见她的表情,心里便明白了大半,一时之间,酸意弥漫,移开了视线,她一见,掰过他的脸,直视着他的桃花眼道:“月月,你这是怎么了?我,我是去见过他,但是去我主要是去看看京都如今的情况的。”
他痴痴的看她,心里却极想问一句,在你心里,这般宠爱迁就与我,是不是只是因为我是你不能推开的责任呢?可是,他不敢问,怕她不会回答,就算她曾那样舍身相救,他,也不敢相信她爱他,因为,她从来不曾说过。
他咬了咬唇瓣,忽而低声道:“色儿,我……我有点怕……”
怕,是的,本来是不怕的,可是现在越是接近京都就越是怕,他的色儿很强大,可是,京都里尽是虎狼之辈,计谋算计样样都高明过他的色儿,他的色儿太过单纯,不懂圆滑,喜怒皆形于色,所以,他怕她被人算计,怕她有事,怕她被人卖了而不自知。
如今,她是孩子的娘亲,就更不能有事了,所以以往的担心都变成了深深的害怕,只有看到她,抱住她的时候,躁动的心才能慢慢宁静一些。
不止这些,还怕他的孩子她会不喜欢,还怕他不能顺利的生下宝宝,那些孩子夭折产夫枉死的实例都吓坏了他,第一次,觉得心里忐忑不安,他怕也有如此的结果……
她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他心中所想她岂会不知呢?他的所思所想皆写在脸上,她挨着他,能听见他的心跳,感觉到他的担忧害怕,他的背起伏的有点快,却在她的抚触下渐渐平息,思忖了半晌,她才柔声道:“月月,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你的孩子不管男女都是我的嫡子,不管男女我都爱护非常,你别怕,有我呢!”
他与她额头相抵,互望眼底,他的眼水光明明灭灭,她的眼眸光闪闪烁烁,看了半晌,他却低了眉眼,若是你的身边会有更多人站立的时候,还真的会有我的位置么?
“我知道你还有担心,你如今难怪人家都说孕夫的心重,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的,你别胡思乱想啦,你的色儿是很厉害的,虽然我以前是被人家算计过,但是好女不提当年耻嘛!月月,你相信我啦,就算我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的!”
她说的豪气万丈,本以为舒无月会感动的热泪盈眶,却不料颈上一疼,舒无月居然咬了她一口。
再看时,那桃花眼中似怒似怨,紧紧的盯着她,她哭丧着脸,这一口可真狠哪!疼的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估计那印记应该很深!
“色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种话怎能轻易出口呢?他心里气愤,就咬了她一口,可偏偏又心疼,颤着手抚上去,心里却恨极了她方才的话。没有她在了,日子就算照样的过,那也是行尸走肉了。
舒无月历来都是娇娇柔柔的,何曾发过这样的火,在他来说,这也算是发怒了,她见他眼里满是责怪,却又透着丝丝凝重心伤,知晓自己这话让他更加害怕了,心里正想着怎么解释才好,就感觉到他的手抚上了他方才留下的咬痕,她一缩脖子,有点疼。
“你也知道疼么?你可知你方才那话说出来,我听了也会疼的,你以为我就像书里的故事说的那样,要用你来换我的平安么?恐怕这样说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甘愿……”他微微低了头,额前碎发垂下,却没遮住他沉静温和的脸颊,“色儿,你那日为了护我伤了手,我都已是五内俱焚了,如何还当得你的粉身碎骨呢?不要以为你为了我牺牲你自己就是最好的,你别忘了,执手相牵的一辈子,不是和孩子在你墓前相看凝噎,追忆往昔,而是一家人一起追逐嬉闹,就算贫困潦倒,亦是甘愿哪!”
她深深叹气,蓦然明白过来,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这只会让他更加不安。轻轻握了握他的手,探身过去,寻到他的唇,第一次细心描绘他的唇形,舒无月微张开嘴,她悄悄进去,卷起他小小的舌尖,不让他躲避,让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爱意自己的承诺自己的心。
“月月,过几日我就要准备攻都了……”她在他耳边似触非触的道。
他身子微不可见的一颤,她却感觉到了,美眸微微一紧,手上紧了紧。
舒无月抬头,深深的望进她的美眸里,里面波光璀璨,流转的都是无限坚定和要他安心的眸光。
他的眸子深幽幽的,看的她有点紧张,吞了吞口水,刚要开口说话,却听见他清淡道:“不必说了,只要你凯旋而归就好,我只等着你来接我……”
见他一脸轻轻浅浅的笑,她心内安定下来,也抿嘴笑着。
“色儿,我还要在榻上躺一会儿,你陪我,然后在我这儿用了晚膳再走!”
他的语气难得的有点撒娇,有点强硬,她却欢喜,忙重重的点头,静静的陪着他,看他翻了个身往里挪了一点给她让出位置,她一笑,也拖鞋上了塌,挤进被子里,小心避开他的肚子,从后抱住他,听着他规律的心跳,贴着他温热的后背,手放在他隆起的腹部上,无声的笑着,不知道这个宝宝是像他多一点还是像她多一点呢?
想到此处,低低问道:“月月,你说,宝宝叫什么名字好呢?”
舒无月闻言也低低一笑,抚上她的手,轻声道:“只要是你取的名字,叫什么都好……”
一大早上,她整顿了大军,莫小色决定用嫡系的燕家军做主力攻进京都去,而那些天穆的兵士就留在后头收拾残局,关键时刻,还是应该相信自家人的。
她虽从未做过将军,却治军严谨,与手下将士都有约法三章,不扰民,不抢民,不坑骗。
站在整装待发的众将士身前,她一脸的凝重,此战关系重要,她不能允许有任何的失误,美眸中一片冰寒,朗声叫道:“诸位将士,大家与我征战数月,情意深长,同生共死,今日之战亦是生死相搏,却是最后决战!大家无畏生死,我很欣赏,但是,我希望大家懂得保护自己,用最小的损失换来最大的胜利!”
众将士齐声高应:“谨遵殿下训示!”
她美眸中浮现一丝自豪,一股豪气油然而生,谁说女儿不能征战沙场,看着眼前的那些明亮挺拔的身姿,她朗声大笑,纵声吟道:“平生塞北江南,归来华发苍颜。布被秋宵梦觉,眼前万里江山,道不尽白骨红颜。杀暴君,治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