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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有一个关于晏弋的秘密(2)

这一分钟之前,我从不曾为错过什么而感到惋惜。这一分钟之后,我不会忘记晏弋向我伸出的胳膊,对我露出的微笑,还好,还好没有错过。

走进校门外的咖啡厅,散发着小资情调的蓝调音乐弥漫空中,随处可见的原木书架里堆满各式书籍,七八张铺着素花台布的小圆桌随意散落其间。桌上都点着一盏复古台灯,灯光透过彩色玻璃灯罩,斑斓变化着投落在小圆桌面上,柔美而梦幻。

真不愧是校园网强推的情侣约会首选地,走进来就令人不由自主地浮想联翩。左边那桌的男生不停看手机,向门口张望,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一定是在等心仪的女生到来。右边那桌的一对应该是初次约会,女生腼腆地低着头,男生端咖啡杯的手在抖,紧张得连眼镜都快滑到鼻尖了也不知道,活像个被人戳穿诡计的算命先生。

我忍住笑,多看了他几眼,居然听见晏弋和他打招呼。女生闻声猛地抬起头,就再也低不下去了,不离不弃地盯着晏弋,直到他带我坐到离他们不远的桌子。我好奇回望,和她的视线交会,她也不闪避,若有所思地与我对视了一会儿,从容收回目光。

那男生看见我也是一愣,嫌弃我似的不屑地哼了一声,我立刻想起来,他就是曾经惨败在我牛津词典下的酒瓶底学霸。可那个女生是谁,为什么一直盯着晏弋,不像是惊艳的打量,像是认识他,意外在这里相遇。

为什么呢?

“他是我们班班长。人已经够紧张了,你能不能别再瞪着他?”

我望着那边,想得太入神,猛然听见晏弋说话,恍惚片刻急忙转回身,脸上一定写满了大惑不解的问号,他忽而压低声音,笑我道:

“你看不出他们是在约会吗?”

废话!朝天翻个白眼,我探身凑近晏弋,仔细观察,没有从他神色里瞧出丁点异样,自己又更费解了,莫非他真的不认识那个女生?可能光线太暗没捕捉到,我抬起屁股,又抻长脖子离他更近一些,目光灼灼地牢牢盯住他不放。晏弋大概被我突然的虎视眈眈给唬住了,向后挪了挪拉开距离,眉间微蹙:“你干吗?”

他总算有所变化,除了没双手护胸之外,真的很像在提防色狼侵犯。我懊恼地坐回原位,咧嘴笑着摆摆手,接过在我们旁边站了很久不敢出声的服务生手里的菜单,故作无事地埋下头。

等待上单的时间,我好像柯南上身,对那个女生的好奇心不断加倍,总忍耐不住回头偷偷瞄她,可能就显得有点心不在焉,等听见敲桌子的声音,晏弋已经面露困惑。

“冉夏凉,原来你还有偷窥别人约会的嗜好。”

说着话,服务生正好把我们点的东西端过来,帮我上咖啡的动作都迟缓了,瞧我的眼神也复杂多变起来。我没能力解释,起身跟在他身后,他逃似的绕弯快步溜开,我只好怀着满腔无奈走到柜台。我向一位女服务生借到纸笔回来,晏弋却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勾起我强烈好奇心的女生。

她坐在晏弋的位置,见我东张西望,保持着审视的目光,对我说:“他们有点事,出去聊了。”

我哦了一声坐下,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索性掏出手机玩,刚滑动屏幕,她又开口:“你是晏弋的女朋友吗?”

我们素不相识,她问得未免太直接了些。我收回手机,重新端正坐好,很是不解地问:“你认识他?”

“我是他……”她似乎措辞斟酌,缓了缓,笑着说,“我们算是高中同学吧,不同班,他应该不认识我。”

这个回答实在缺少说服力,我又不便多问,敷衍地点点头,她却锲而不舍地再次追问:“你是他女朋友?哦,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以为他再也不会喜欢别的女生而已。”

她的解释我更听不懂了:“他不是不认识你吗?你为什么这样以为?”

“不,应该说,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再喜欢别的女生了。”她看起来很笃定,再次从上至下打量我,眼中泛出疑惑,“你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你不是他女朋友?”

她执着地又问一遍,我没来由地心里发怵,想也没想就道:“当然不是。是的话,我会迫不及待承认的。”

“怪不得,我就说嘛,经历了那件事,他应该很难再喜欢别人。”

她嘟囔着像在自言自语,也像神秘兮兮故意挑逗我的好奇心。追问的话到嘴边,我猛地咬唇又咽回肚里。晏弋曾说,他喜欢的女孩已经过世了,会不会这就是她口中的“那件事”。我该不该向面前的陌生人求证呢?

“不好意思,是我太意外了,所以忍不住多问两句。”她先站起来,抱歉一笑,“你别想太多,当做什么也没听到好了,再见。”

说得倒轻巧,你带着个天大的秘密一走了之,剩我一个人蒙在鼓里,毫无头绪。晏弋高中时究竟经历过什么?好像是一件尽人皆知的大事,我只猜得到肯定和那位死去的女孩有关。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即使早逝,仍令晏弋念念不忘呢?

“在想什么?”

晏弋重新坐回我的对面。我凝视着他,想起之前在“君子嬉皮”里,他告诉我“她死了”。那时他神情里有淡淡的愁绪,有旁人不可触碰的哀思,像驻扎于他心房最深处的情感,无人能懂。

我知道我不该问,还是情不自禁地提笔写道:“你拒绝苏童,是因为她吗?”

“她?”

他干净的指尖落在我犹犹豫豫才写下的这个字旁,好像真的不太明白我指的是谁。一时的冲动褪去,我胆怯了,又不愿就此作罢,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那个你曾经喜欢过的……”

还没写完,他倏地按下我的笔,提高音量敏感地问:“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我可能不够聪明,但他此刻的反应足以证明刚才的猜测。胸口顿时一阵堵闷,我突然什么也不想知道了,或许不敢,或许不愿,反正与我无关,于是胡乱写下:“我好奇,我八卦嘛!女神你也舍得拒绝,没道理啊!”

“其实很简单,因为,”他故意跟我卖关子,把话停顿在最关键的地方,我眼睛都不会眨了直勾勾望着他,他才悠悠开口,“因为我是无神论者。”

“……”

见过信口胡诌的,没见过胡诌还这么理直气壮的。我打闪似的半个肩头滑下桌沿,手里的笔也跟着掉落在地。在他毫无掩饰的轻笑声中,弯下腰借捡笔的工夫重整旗鼓,本着娱乐至死、八卦无罪的精神,我厚起脸皮眼冒金光地大笔一挥:“你和班长刚才聊了些什么?”

晏弋没说话,朝我摊手要过纸笔,左手托腮偏着脑袋,随意地寥寥数笔勾勒出一幅漫画,推回我面前。我不解,低头仔细一瞧,整个人都不好了,浑身血液像沸腾一样逆流而上,烧烫了整张脸。

画什么不好,为什么要画月黑风高夜醉酒女强吻美男图?为什么醉酒女的表情既狰狞又陶醉,怀中美男的姿态既无助又可怜?

神态动作太传神,给我一种回到过去悲剧再现的感觉,欲哭无泪,控诉般下笔,字字泣血:“你那天晚上不是也喝多了吗?怎么记得那么清楚?!”

他压根儿没顾及我的感受,直白道:“被你吓醒了。”

“我不明白,你把我的糗事,”不行,不能自我贬低,为以示公平,我涂掉重写,“我们的旧怨告诉苏童,是为了什么?打消她对我的顾虑?”

“我只是为了告诉她,我这个人生性记仇。”他手指扫过“旧怨”二字,凌空指我,又指指自己,牵动嘴角,“咱俩的事儿还没完。”

我盯着他修长的手指,无形中仿佛像在拨弄我们之间一条看不见摸不着的线,线的那头缠绕他指尖,线的这头拴着我的脖子,任他摆布。喉头一哽,我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笔锋不稳地写道:“年轻人,冤冤相报何时了,做人要豁达。”

“有道理。”他转瞬态度大变,恢复极具亲和力的迷人笑容,难得用一种好商好量的口吻,对我说,“冉夏凉,不如我以德报怨,怎么样?”

听起来不错,我顺势点点头。再一想他不可能这么好心,忙变换方向,边坚决摇头,边提笔准备拒绝。

“我继续帮你治疗社交障碍如何?”晏弋先一步发问,成功地令我顿住动作,不解地与他对望,他接着道,“你到现在还对你暗恋的男生不死心吧?我帮你,像你说的,不管成功与否,至少试过一次。”

为什么?我内心不禁要问。

他不急不缓地敛眸,避开我的视线,抬起时又如看透我心般:“有些事,你不做,会永远惦记着。”

我害怕触及别人的内心世界,同样地,我也不希望只属于自己的天地,被别人洞悉。晏弋说得太精准,我无从反驳,低垂下头,视线模糊在一口未动的咖啡杯里。

对顾迅看都看不透的喜欢,依然坚定如信念,但好像不再那么纯粹了。

和晏弋高中女同学的一番话,像是替他笼罩上了一层神秘面纱。没道理他把我摸得一清二楚,我却对他一无所知到越来越陌生的地步。纠结了好几天,我决定从他身边的人入手,全方位立体化地重新认识晏弋这个人。

借口盟友互助,我私下请潘岳朗吃饭。为方便沟通,特意点了两瓶啤酒,谁知好像正合他心意,一杯两杯浇愁酒下肚,他的心里话就浮上来了,摇头晃脑地向我大诉苦水。

什么女神和晏弋一说清楚,他接近女神的理由也没有了;什么约女神吃饭上自习,一个“不”字就给打发啦;什么情路坎坷,命运堪忧啦……说到情难自禁处,他挠头痛苦发问:“我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那小子?”

我看得直挠头,女神又不在场,不能被你感动,要不要这么动情,这么用力啊!

递上张面巾纸,我小心地问:“你现在想放弃了吗?”

他擦不出眼泪,改擦满头的大汗:“冉夏凉,你客观地讲,苏童是不是好女孩?她追求晏弋那股劲儿,是不是显得特刚烈?”

“是吧。”

“好女烈女怕缠郎,我当然不会放弃啦!”他一拍桌子,中气十足地冲我吼道,“冉夏凉,是不是盟友?够不够义气?帮不帮我?”

潘岳朗气势恢宏,我只好掏纸巾抹细汗:“你要我怎么帮?”

“追到晏弋!让苏童断了念想,彻彻底底地死心。”

终于可以回归主题了,我顺着他的话,为难地皱起眉头:“我是想追,但我发现自己对他还不够了解,做不到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豪气地拍拍胸脯:“问我啊!我和他好歹也是高中同学。”

“同班吗?”太好了,我眼睛一亮,“他是不是高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女生?”

“嗯?!”潘岳朗明显蒙了,用力甩头定睛,大为困惑地说,“我不知道,也没听说。不过,他临近高考前才转到我们学校,可能是那之前的事吧。”

转学?因为喜欢的女生去世,怕触景生情,所以转学吗?

“他是本地人,你应该知道他以前在哪里读书。”我推测道。

他思索着摇摇头:“不清楚,好像是在外地,我记得好像听说,父母工作忙,他一直跟在爷爷奶奶身边长大。”

看来,那天遇到的女生是晏弋的外地同学。潘岳朗并不了解他高三以前的生活,再问,也问不出什么,这条线就此断了。

一无所获,我失望地随口道:“他高三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人?”

“比现在内向多了,冷冰冰的,不太爱说话,尤其是和女生。还别说,高中女生就好这口,他转学当天就有女生对他表白。那小子什么也没说,当人不存在,直接从身边走过去了。酷归酷,高三追他的女生也没断过,看得我眼睛都红了。喜欢他的漂亮女生不计其数,没人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他以前喜欢过别人?”

潘岳朗瞪大眼睛凑过来,我端杯子喝口酒,故作坦荡地说:“他亲口告诉我的。大学里追他的也不少吧,所以我也好奇。你和他同宿舍,一点都没听他说起过吗?”

“我们认识几年,他还真的很少提起自己的事,更别说他的感情史了。大老爷们儿也没你们这些个女人八卦,不说不说呗,难不成还专门跑去问。况且他不经常住宿舍,在学校附近租了套房子,我们去喝过酒。对了,”他像想起什么,左右环顾一圈,压低声音,“搬出去之前,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消失半天,手机关机,谁也找不到他。苏童在校门口等他那天也一样,我一直以为他是回家了。”

不对,是去看病,晏弋自己对我说的。

“该不会,是背着我们去和女生约会吧。啊,好小子,一定是和你说的那个女生同居了!”

对于这个莫名其妙的结论,潘岳朗满意得直点头,而后一扫先前阴霾愁容,朝我投来同情的目光:“冉夏凉,你慢了一步,还是你喜欢不如他喜欢啊,翻盘无望了。”

我却听得浑身寒毛倒竖,觉得比他讲过的那个鬼故事更恐怖。如果世界上真有鬼,晏弋和女鬼同居,他看病大概不管用,应该去拜佛驱鬼。

“潘岳朗,你想象力能再丰富一点吗?一个原来对女生极其冷酷的人,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和人同居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太大。”他表示认同,仍存有疑惑,“但是他最近一两年变化确实不小,人开朗了。尤其是最近,常常画着画就自己笑起来了。我要看,他从来不给。嗯,他随身携带的那本素描册一定藏着他很多秘密。”潘岳朗摩挲起下巴,喃喃道,“应该找机会偷来看看。”

我笑了:“大老爷们儿,你不是不八卦吗?”

他眼睛一斜:“你不想看?”

“想!”

“找什么机会呢?再找他喝酒,不过这家伙很少喝酒,也没见他醉过啊,不知道哪里练出来的酒量……”

潘岳朗径自盘算着,我也陷入沉思。素描册是了解晏弋的关键物,把他灌醉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那么聪明,能上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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