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当爱已成往事(4)

我提着行李回到家中，妻子刘颖还没有起床，我看了下日历是周六，她休班。做护士的特别累，还到处受着病人的埋怨。不过刘颖脾气特别好，说话时总是和和气气的，别人再大的脾气在她面前也能软下来。我后来想过，我娶了刘颖，可能就是因为她脾气好吧。和刘颖结婚的时候，我28，她30。当时很多朋友都觉的我会选择一个25岁左右的女人结婚，我却选择了一个比我大的女孩，他们都觉的不靠谱，一个劲的在我耳边说女人老的快，等你40岁的时候，她已经不能看了。我义无反顾，多年的情感经历让我明白，30岁的女人，优雅，懂事，珍惜，会生活。25岁前的女人，她们处于对生活的迷茫，和对一切未知的幻想。自大自恋自以为所有人都会一直爱她。我希望的那个妻子，能够承受婚姻中的千转百回，不是遇到问题就轻言放弃，而是选择去发现继续下去的方式。我坚持和刘颖结了婚，婚后偶尔争吵，也均以她的不争作为结果，然后日子依然过下去，她上她的班，我写我的剧本。日子过的挺好，没有激情，但是平淡中看得见一股幸福的气息。刘颖工作起来特别辛苦，所以到了休班的时候一般都睡到午后，这个时候我一般都是到小区下面的咖啡厅写剧本，我这个人写剧本有个习惯，就是早上7点左右起床洗刷后喝杯茶坐在电脑前写作，连续工作三个小时，11点的时候离开电脑。这就是我一天的工作，下午练琴，或者看书，晚上看一会儿不相关的电视剧，刘颖喜欢看美剧和韩剧，我也便跟着看。两人看的其乐融融。所以我的工作时间在上午，如果刘颖要睡觉，我就挪到外面就写，这是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如果上午不写，下午和晚上肯定也不会写。

我把行李简单的归拢了一下，到洗手间轻轻的冲了一个澡，换上了睡衣，推开了卧室的门，刘颖果然还在熟睡，手脚蜷缩着，有发丝盖在眼睛上。腹部盖着薄薄的毯子，这时候正值8月，天气炎热，不过晨起的时候还很凉爽。室内开着恒温的空调，虽然调在26度，我还是觉的冷。我关闭了空调，躺到床上，贴着刘颖的后背躺下去，我刚躺下去，刘颖就醒了过来，转过身看见我，微微一笑，叭的亲了一下我的额头，然后窜进我的怀里拱了拱，在我的胸口处呼吸着撒娇：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是不是突击检查啊？坏蛋。

我抚摸着刘颖的头发，心里某个位置酸溜溜的。这个女人真的好，在男人面前温柔的时候像只猫。在病人面前忙活起来十分干练。和同事关系融洽，对我父母也是殷勤有加毫不做作。

我说，忙完了，就回来了。赶紧再睡会，中午起来我给你做排骨吃。

刘颖在我胸口上啊呜叫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再次睡去。我抱着刘颖就那么侧躺着，眼睛却睁的大大的，我听得见我心脏在激烈的跳动着，刘颖的小脑袋也跟着浮动。刘颖察觉到什么，轻轻的拍了拍我心脏，心脏慢慢的舒缓下来。

她睡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我想小雅，我想去找小雅。不管她还在不在，不管她还记不记的我说的话，我都想找到她。可是我找到了怎么办呢？找到了带回来吗？告诉刘颖这是我当年认识的一个朋友，我对她许下了一个承诺我要去实现吗？刘颖会怎么想？她会怀疑吗？她应该会，她当然会，因为怀孕的女人特别敏感，上个月，我一个朋友结婚，我带着刘颖去参加，就在新娘子和我敬酒的是时候，刘颖掐了我一下，回来的路上她告诉我，她看出来了，她看出来我和那个新娘子的关系不一般。我只好如实招供，我说就看过一场电影。刘颖不信，我又说看完电影还吃过饭。刘颖还是不信，我再说吃过饭后又见过几次。刘颖说，就见过几次。我说，就几次。刘颖说：你骗鬼呢？你们肯定上过床。

我的确和那个新娘子上过床，但是也就是露水情缘，后来多年便不再联系。不过刘颖竟然看出来了。我问刘颖你怎么看出来的。

刘颖说，你们的眼神，还有她敬酒的时候，明显眼睛里有一种抵触。这种抵触只有上过床的人然后在婚礼上撞见才发生的。

我说，这些护士课上也学啊。

刘颖诡异的一笑，《犯罪心理调查》上讲的。我愕然不语，那是一部很火爆的美剧。我有点沉默，像一个小孩子被看穿了心事。

刘颖打了一个哈哈，说，上就上过，那么多年的事了，以后这类事不准瞒着我。

我说，嗯，以后婚礼不带你参加了。

刘颖上来捶打我：快招，还有多少别人的新娘子被你祸害了！

刘颖就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她怀疑你，但是不记恨。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她心宽，心要是不宽也做不了护士。

但是刘颖当时的那句话让我印象很深，你睡过的姑娘，很多年后，都会成为别人的新娘。包括你的新娘当年也是和别人睡过的。这个现实真残忍，让我抑郁了好几天。

刘颖怀孕了，是我去天津之前告诉我的，这孩子特坏，总是要给我惊喜。比如我做饭的时候，让她下去买菜和调料。她呼呼的跑上来，看着我在厨房内忙碌油锅刚热的时候，委屈的说道，老公，对不起，我忘记买盐了。害得我翻箱倒柜到处找盐，然后她嘻嘻哈哈的从兜里掏出一包盐：老公，我找到了哎！

怀孕这事她也这么干，当天我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出门的时候，她突然从背后抱住我，一副难舍难分恩爱缠绵的样子，我说，赶紧放开，邻居看见不好，以为我们俩是不正当男女关系呢？刘颖就是不撒手，在我背后呜呜咽咽的说，老公，出大事了。我可能要花一大批钱了，你以后每天要从工作三个小时到六个小时了。

我奇怪的转过身：被医院开除了？

她摇摇头。

我问，那有亲戚问你借钱？

她还是摇摇头。

我歪着头想了半天：你想再买辆车咱也没摇上号啊？

她还是摇摇头，啪嗒着小嘴眼泪汪汪的趴在我的怀里，声音甜软的说道：老公，咱家里要添人了。

我才明白，猛的捧起她的脸，吧嗒吧嗒亲了十几口。然后又抱着她转了三圈，不对，我体格瘦小，抱不动她，是想抱着她转圈，结果被她甩了三圈。我站定后问，真的啊？

她紧闭着小嘴还装委屈，点点头：真的。

我哈哈大笑，又抱着她回到卧室，亲热了一番，说了半天安慰和鼓励的话，总之就是以后老婆大人一切为上，所有需要都是必须，所有要求都是合理，老婆永远都是对的，老婆就是上帝。老婆让老公死，老公不得不死之类之类。我都舍不得去天津了，她一个劲的让我去，说不能失约，我才哈哈大笑扬长而去，出了门嘴还张着，能塞进一个红富士。邻居王哥正好出来，吓了一跳，我拍着他的肩膀一起下楼，还帮着他开电梯，然后出了电梯，我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他笑了笑，挺理解的。自从他知道我是编剧后，我的任何反常行为他都认为是合理的。他说，我知道，你这是在写英剧？

我伸出手想摸摸刘颖的小腹，结果她贴的严实，我摸不着，只好把手放在她的后腰上。她的后腰很温暖，温暖了我的手，更是温暖着我的良心。

我抱着刘颖，我说，刘颖，我要回趟L市。

她似乎在做梦，呜咽着回应我：哦。

04

我决定瞒着刘颖回一趟L市寻找小雅。

这事得准备妥当，找好措辞，我首先是让L市的朋友小刘，就是当年跟着我做电焊工的那个小刘，小刘现在混得不错，开一印刷厂，开着宝马住着小别墅。我曾经问过小刘你是怎么发达起来的，小刘搂过身边的妻子说，因为她啊。娶个好老婆太重要了。我说对，对，小黄确实是个好姑娘，当年我怎么就没有注意呢？小刘的老婆就是小黄，就是当年在我的广告公司做平面设计的那个姑娘。我真不知道他们时候勾搭到一起的。小刘揶揄我，你那时候哪里有时间看小黄啊，你的心思全在那个女人身上了。那个女人我前面也提过，我当时喜欢的一个姑娘，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双腿修长。可是一直不喜欢我，可是我把我最初的爱奉献给了那个女人。不提那个女人，提着就难受。竟然有女人到死都没有爱过我，我的初恋只是太失败了。

在我和刘颖遛弯的时候小刘打来了电话。因为在小区里遛弯，到处都是大人带着孩子，孩子到处跑声音很大，我要的就是这个环境。我问，喂，小刘啊？有事吗？他说了句什么，我没有听清。我说，你等一下，我开下免提。于是目的达到了。我开着免提让小刘告诉我，必须回一趟L市。他开的印刷厂出了点经济纠纷，我的初中同学是现在当地法院的检察官，小刘让我回去帮着一起作陪，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或许官司会有转机。我还一个劲的推辞，我说不行啊，之前没问题，你说有事我立马赶到，现在真不行。小刘装的很像问，为什么啊？我说你嫂子怀孕了，刚怀上的，关键时刻我哪能走啊？

刘颖在一边掐我，埋怨我到处散播她怀孕的消息，中午醒来后，我就打了两个电话，分别是我爸我妈，她爸她妈。四位老人纷纷表示祝贺，并安排了进京视察的具体时间。我妈啰嗦的不得了，告诉我注意这注意那，临终要挂电话了，还偷偷的说，刘颖怀上了，你别再想那事。要是想了，就冲澡。实在忍不住，就慢一点，别动静太大。刚怀孕，千万别动了胎气。哎呦，我的妈哎，您真是太疼你儿子了，让我说什么好呢？我开着免提呢，刘颖听着捂着嘴哈哈大笑。

小刘一个劲的求我，求的情真意切。我勉为其难，说就吃个饭，吃完饭我就得回来。我现在要24小时陪在刘颖身边，我太舍不得她了。小刘吐了两声把电话挂了。

刘颖就是刘颖，还是看出了我的猫腻。回到家后，我要做饭，她不让，我要收拾家，她不让，我要看电视，她也不让。我说，怀孕了你是天你是地You are my Super Star ，但是也不能这么粘着我吧？

刘颖拉着我坐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快交代，你和小刘是不是有阴谋？

我一看就完了，这姑娘太精了，我这么严密的计划她是怎么看出来的呢？在她的一再逼问下，我还是选择了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与事实有多大出入呢？我觉的这没法说，就算能说，我也不想说，特别是在刘颖怀孕的这个时候。我怕她受不了这个打击。

下面是我和刘颖讲的故事，并不是事实的全部真相。

我对刘颖说，11年前，我在L市开广告公司，后来公司倒闭了。

刘颖说，我知道，这不重要，继续说。

我说，那时候我喜欢一个姑娘。

刘颖说，这我也知道，那姑娘死了。这个也不重要，继续说。

我说，我要讲的不是我喜欢的那个姑娘，是我对不起的一个姑娘。

我直勾勾的看着刘颖，我双手紧紧的握着刘颖的手，我很严肃的对刘颖说，亲爱的，原谅我没有告诉过你，我对不起一个人，这个人叫小雅。

刘颖安静下来，她知道我真的要讲一个故事了。这个故事我从来没有给她讲过，因为我在这11年中，真的忘记了。

05

小雅让我找的那张图片，我果真找到了。而且就在我的公司里，确切的说在我的电脑上，更确切的说其实在每一个电脑装了微软的运行程序以后，里面自带的桌面图片中都有这幅图片。薰衣草，蓝天，古堡。其实我经常在开电脑的时候看到这幅图片，只不过一直没有注意，当小雅给我看手机的时候，我还是没有认出来，因为那图片太模糊了。

次日，我盯着小黄设计一副酒水的户外喷绘广告。她设计完，我打算发一封邮件，就顺手关闭了PHOTOSHOP，然后那张小雅一直惦记的照片就出来了，出现在电脑的桌面上。我盯了半天，然后确认无误，心中喊了一声，日。于是我就站起来，跑到隔壁的洗头房，我跑进了洗头房，才发现不对劲，大上午的，人家刚起床，还没有开始营业呢？再说，门口来来回回这么多熟人，更别说正在门口切割钢管的小刘了，小刘那时候眼睛特贼，滴溜溜乱转，时刻注意我的存在，我强烈怀疑我不在的时候，他一定在偷懒。等后来得知他和小黄结婚以后，我证实了自己当年的猜测，狗日的肯定在我不在的时候去调戏小黄了。小刘看到了我噌的就窜进了洗头房。

我站在洗头房内，正在洗脸的白大嘴和长腿湿漉漉的抬头看我。

还是白大嘴懂我，指了指里面，小雅下身短裤上身只穿着文胸就走了出来。这姑娘太豪放了，不对，干这行的不这样就不正常了。白大嘴嘿嘿的笑，和长腿说，看吧，男人偷一次，就上瘾了。才多会啊，就跑来了。

我不理白大嘴，我盯着小雅。小雅也觉的似乎在我这个不是嫖客的男人面前不穿上衣是不够尊重的，于是套上了一件鹅黄色的短袖，上前问我：现在做吗？

我回过神来咽了口唾液，看着小雅圆鼓鼓的乳房消失在一片鹅黄里。我说：不是，是，我找到你要找的那副图片了。

小雅：在哪里？

我回答：店里。

小雅一听比我更兴奋，拉着我胳膊就跑进我的店内，小黄和小刘都惊呆了，我缓了一下，幸好没有客户在。

小雅问：哪呢？

我指了指电脑的桌面。小雅扑了上去，一把推开小黄。小刘边干活边偷看着门头里面发生的事。

小雅惊喜的看着电脑桌面，乐的跳了起来：就是它！就是它！这是哪里啊？

坏了！我找到了就去告诉小雅，却没有查这是哪里？我说，别急。我给你搜索一下。我打开百度，输入微软桌面图片来源，很简单的就找到了这张图片。里面有着详细的信息，摄影师是谁，用的什么相机，什么时候拍的，以及最后的地址是：普罗旺斯。

我说：这是普罗旺斯.。

小雅问，远吗？

我说，很远。

小雅问，有多远。

我回答的声音抑扬顿挫，很像动物世界中的赵忠祥，我说，如果从这里出发，将跨越整个亚欧大陆，最后抵达法国，普罗旺斯就在法国的东南角。毗邻地中海，和意大利接壤。普罗旺斯是世界闻名的薰衣草故乡、旅游胜地。

小雅的眼神一下子变的失望，似乎是在说，看来，这辈子也没有希望了。

我看着小雅失落的样子，不禁有点难过，也谈不上原因，就是觉的这个姑娘总算有个梦想，却又如此的遥不可及。

小雅此刻也意识到大半天跑到我的店内不是很合适，变的拘谨起来，朝着我和电脑前的小黄点点头，退了出去。小黄重新回到电脑桌前，啪啪啪关闭了我打开的网页，然后问我，老板，剑南春的广告牌怎么设计都不满意，你去看着办吧。

我唯唯诺诺的答应，做设计的的都是娘。我惹不起。不然小黄一罢工，好几天我就得自己干平面设计了。

我答应完小黄，站在门口，看着小刘干活，钢管已经切割完了，长短不一的摆着，然后就是焊接到一起去。我看着那些钢管，觉的特像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畦。我偷偷的瞄了一眼隔壁的洗头房，门口只有白大嘴和长腿在嗑瓜子，小雅不知道去哪里了，这个姑娘会因为普罗旺斯太远去不成而哭鼻子吗？

哎，想什么呢？

此时，有人大声喊我，老板，过来帮忙扶着架子。

我抬头看去，是小刘在扯着嗓子喊我。电焊工也不能惹，惹了小刘，我就要自己去做电焊工了，我赶紧上前帮忙扶着，唯唯诺诺。

再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看到小雅。有一天白大嘴来我店里借钳子，我顺便问了一句，我说小雅呢。白大嘴说，回家了。我哦了一声。白大嘴又回了一句，可能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