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洁挺着个大肚子走到童苑身边,轻轻的叫了童苑去办公室。
“童苑,是这样的,我因为孩子这边出了点问题,所以会提前休假,最迟也就是这周吧。”李洁开门见山的说。
“什么问题,严重吗?”童苑担心的问。
“还不知道了,只是医生建议休假养胎,因为危险随时潜伏着,我也算是个高龄产妇了,还是小心一点好。”李洁微笑着,“上次还要谢谢你,一直没有跟你说,医生说如果震动太大会导致流产,所以我现在步步小心才好。”
“嗯,妈妈都很不容易。”童苑很理解李洁的心态。
“我们还是回归主题吧,因为我提前休假,所以目前现在所有的工作都得交接给你了,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做好,只是会比较辛苦一点。目前手里的主要有两个案子,新都和华悦,新都我不担心,我本来也就是从你姐张岚那里接过来的,我想你之前比我还熟悉,现在你基本就在负责这件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至于华悦,这里我整理了一部分资料,还有就是以前的案例,你先看一下,尽量在这周把整个案子的大体把握下,不明白的就直接问我,另外这周华悦的会议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参加。我想看完这些资料的话你应该就可以把握了,以后你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直接打电话问我。”李洁边说边把资料递给童苑,“还有资料的第一页有个密码是我电脑文件的密码,你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去里面找找。”李洁把所有的工作都交代给童苑,一方面是她上次的出手相助才让她保住了孩子,一方面也是形势所逼,只不过经过上次的事件,李洁心有不甘的情绪少了点。
周三,童苑原本计划和李洁一起去参加华悦的会议,可是李洁临了还是出了问题去医院检查了,罗莉前天晚上喝醉了酒来公司上班的时候一瘸一拐的,米琪干脆请假了。仓促之下童苑只好叫向颐和自己一起去参加会议。
本来想说点什么,可是向颐眼睛一直看着别处,让童苑无从开口,所以两人在地铁里也就默默的各自思考着自己的心事。童苑对于第一次参加华悦的会议不免有些紧张,还好李洁打来电话说这并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所以不用太担心,只是要跟那边合作的人交代好替换负责人的事情说清楚。
会议正如李洁所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只是给了童苑认识华悦负责人的契机,交流了一下就散会了。童苑一早上去了新都,中午刚到公司又急匆匆的赶来参加华悦的会议,连饭都没有来得及吃,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看见一个路边摊,诱人的香气让她忍不住快要流口水了,便要求向颐一起去吃东西。向颐本以为像童苑这样的女孩非豪华餐厅不进,见她要吃路边摊,心里有点诧异,但还是同意了。
童苑点了个米线,问向颐要吃什么,向颐摇了摇头。童苑看着他问:“你要看着我吃吗?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吃点也没关系吧?”
向颐不苟言笑的样子:“你吃吧,我不吃。”
童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翻着单子看着还点什么,突然抬起头问:“你难道需要减肥吗?”
向颐对童苑的戏谑表情麻木回应:“你吃吧。”
童苑转着眼睛,转换战略方式,慢条斯理的说:“我并不是非要请你吃,只是对面坐着个人看着我吃东西我会觉得很不舒服,你勉为其难的吃点吧。”
向颐终于拗不过童苑,只好也点了一个米线。童苑低头偷笑,原来他也抵不过女生的软磨硬泡。
他们吃过东西之后,坐车回公司,童苑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是向颐左忽右闪的眼神,明显不想搭理她,童苑最终放弃了。童苑看着地铁跑到了地面,初秋的天气还是生气勃勃的,转眼要自己一个人过一个秋天一个冬天了,想到这些的时候,童苑还是有些惆怅。心里默默算着今天是姐姐怀孕的两个月差一天。
一阵尖叫划过童苑的耳朵,她的身体也失去了重心,即使出于本能的努力平衡也于事无补。因为她穿的高跟鞋,在颠簸的状态里她完全驾驭不了,身体已经落在了地上,头也碰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声音清脆响亮,更要命的是脚踝的疼痛如针刺一般,浸入到骨髓了,泪水忍不住打转转。随着颠簸的平息,车厢里响起了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童苑来不及理会,努力想要站起来,却感觉是无能为力。幸好一双有力的手伸了过来,向颐脸上少了的冷漠,关切的问:“你怎么啦?”童苑皱着眉头说:“我的脚好像扭到了,疼得厉害,不能站起来了。”向颐看着那双六七厘米高的高跟鞋,皱了皱眉头,转过头对旁边座位上的人说:“你能让一下座吗,她脚扭了,不能站了。”童苑听着他生硬的口气要求别人让座,怕他会难堪,连忙说“没事没事。”向颐有点生气的说:“什么没事啊,眼泪都要出来了,装什么。”
童苑目瞪口呆,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那个人极不情愿的让了座。向颐抱起童苑放在椅子上,然后自己站在她的身边,像个保护神。
虽然脚的疼痛一点也没有减轻,可是向颐的做法让童苑分了不少神,所以没有觉得那么疼了。还好过了几站他们就下车了。向颐托着童苑瘦弱的身体下车,让童苑的一只脚蜻蜓点水似地着地,引得全车人侧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情侣了。
站在公交站的站台,童苑想着是不是应该先回公司,向颐没好气的说:“看你肿的跟猪腿一样的脚,你回公司干什么啊,是想让人看你因公受伤了,还是想延误脚救治的时间啊?”
童苑看着已经肿了一圈的脚,听着向颐夹枪带棒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你说什么啊,我装什么了啊,老说我装,你究竟是看见我装什么了啊?”
“你你……”向颐突然找不到证据了,说话结结巴巴,不过很快就变得理直气壮:“你现在回公司,就你这样走路的速度到了公司估计不要半个小时就要下班了,你还能干什么,难道不是装吗?”
“你——”童苑大声质问,却说不出口。
“给公司打个电话,请个假吧,别耽误时间了,要不然明天都上不了班。”向颐打断童苑的质问。
童苑知道他其实说得很对,其实心里不服气,可是却不知道说什么,慢吞吞的给何丽打了个电话:“何丽,我在地铁上不下心扭了脚,我今天就不回公司了,另外我还得麻烦向颐送我回去,所以给他也请个假。还有就是我们的电脑可能都没有关,麻烦你帮我们关一下吧。”何丽答应了。
“去叫个车吧。”童苑没好气的说。
向颐看了她一眼,不屑她的小姐脾气,但也没有说话,走到路旁拦车,可是那出租车好像约好了似地一个也不停。向颐终于不耐烦了,走回来说:“走过去吧,也没多远。”
“走过去,怎么走啊?”对于他的决定,童苑觉得太荒唐了。
向颐背对着童苑蹲了下来,好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童苑有点诧异,犹豫不决,向颐不耐烦的拍了拍肩膀,说:“别以为我想背你,我不想在这里等得难受。”
童苑真想一脚蹬在他背上,可是脚抬不起来,车子也没有一个停的,只好趴在他背上。
向颐为了让童苑舒服点,微微弓着身体,慢慢的往前走。
童苑有生以来,第一次趴在一个男人背上,可以感觉到他背上的温度,觉得有点尴尬,可是也别无他法。只是向颐也不出声,她当然不能感觉到向颐怦怦的心跳。
为了不这么尴尬,童苑轻轻的问:“你背过几个女生?”问完童苑猛然想起自己的弱智,这种话怎么能够问,人家会怎么想,心里把自己骂了一通,等待着尴尬的宣判。
这次向颐到没有很酷,也好像没有在意,只是低声说:“一个。”
“哦。”童苑回答,心里竟然荡起淡淡的快乐,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马上提高声音问:“你知道我住哪儿吗?”
这次向颐很平静:“知道。我就住你后面的那栋楼。”
童苑还是止不住好奇,轻轻的问:“你怎么知道的?”
向颐倒没有躲闪,但是也没有说实话:“偶然看见的。”
童苑摸不清他的意思,他的态度前后虽然有点反差,但是态度还是一如以往的冷漠,也许真的只是同事之间纯粹的帮助,只是可以得出的结论是他并不是如她想象的那样讨厌她,至少他会在第一时间出来帮助她,而不是冷漠的置之不理。
虽然向颐从外面可以看出这栋楼房很豪华,但是没有想过里面会有这么豪华,大大的落地窗,木地板,客厅很宽,而且他还闻到那熟悉的栀子香味。与自己那间一个十平米的房间住了四个人,简直是天壤之别。可是只是这个房间似乎没有多的人,因为鞋架上只有几双码子看上去差不多的鞋:“家里没人了吗?你爸爸妈妈上班去了?”
童苑从他背上下来,换了鞋子,自己一瘸一拐的挪到客厅地板中间坐着,然后看着他那淡淡的笑:“我一个人住,我只有一个人。”
向颐从来没有想到过童苑会是一个人,因为不像,而且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心中涌出异样的感觉,可是童苑没有必要骗他。也许那天在地铁里看见她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或者跟她关系不是太密切吧,只是转过身她哭了,又让他迷惑不解。
“没有你的鞋,你不嫌弃的话就直接走进来吧,冰箱在里间的厨房,里面有饮料,恐怕要你自己去拿了。”童苑看着发呆的向颐说。
“有酒吗?”向颐问。
“酒?没有,只有饮料。”童苑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那我下去买瓶白酒,你等会。”向颐还没有进来就准备转身出去。
“你为什么要喝酒,又不冷。”童苑看他迫切的心情,很是奇怪。
“不是我喝,是给你揉脚。”向颐已经打开门走了。
童苑自己坐在地板上看着已经肿了的脚,轻轻一碰就疼,只好放着,等着向颐回来,虽然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能够帮助她。
向颐很快就提着一小瓶二锅头回来了,脱了鞋子走了进来,脸上还冒着汗,坐在童苑的前面,问:“你介意我给你揉脚吗?”
“你先休息一下,自己去倒杯水喝吧。”童苑看着他不断外冒的汗,说。
向颐站了起来走到厨房喝了杯水,然后洗了个脸,就出来了。
刚一碰下去,童苑脸都变得惨白,太疼了,向颐看着咬紧嘴唇的童苑,放轻了手,低声说:“如果很疼就跟我说,也可以大叫,不要强忍着。”
童苑摇了摇头,即使疼得掉眼泪她也不会叫的,妈妈离开的时候她就大声哭过,只是后来跟着表姐流浪的时候,看着表姐经历的各中折磨,她为了不让表姐更难过,她即使咬破嘴唇,泪水直流也不会哼一声,“没有关系,我可以坚持。”
向颐看了看童苑,心里闪过一种感觉,理解或是不理解,可是不能说什么,只是低头开始揉,手很轻,让童苑不那么疼。
用了大半瓶酒,童苑终于觉得没那么疼了,向颐说:“今天休息一晚,不要乱动,明天就不会太疼。”
“谢谢。”童苑说。
“你晚上还要吃东西吗?”向颐又问。
“恩,我自己一会弄点。”童苑说。
“我帮你弄吧,你不能动得太多。”向颐说。
“你会做饭?”童苑吃惊的问。
“会一点。”向颐突然有点羞涩起来。
“好啊,冰箱里有菜,你也在这里吃吧。”童苑欢呼起来。
向颐一个人在厨房乒乒乓乓的,好像很熟悉,根本就不问童苑东西放在哪里。而童苑也没有想到过像向颐这样的男孩居然会做饭,他应该是众多女孩围着转的那种男孩,童苑觉得他是那么的特别。
向颐很快弄了个西红柿炒鸡蛋和辣椒肉片,端到桌子上,摆好碗筷,让童苑过来吃。
童苑尝了一口,好一种久违的熟悉感觉,那味道大概是十年前才有过的吧。童苑连声夸向颐的手艺。
向颐被她说得不好意思了,低头吃饭。
“你怎么什么都会?”童苑好奇的问。
“我会什么啊?”向颐反问。
“会做饭,会治疗扭脚。”童苑边吃边说,这种熟悉的味道让她胃口打开。
“我妈妈是医生。”向颐简单回答。
“你妈妈是医生?”童苑停下来,瞪着眼睛看着向颐。
“是啊,怎么啦?”向颐看着童苑吃惊的表情,有点奇怪。
“没,没什么。”童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头继续吃饭,脑子里却想着这个人难道真的是命运派过来帮助照顾自己的人。也许只要找机会问一下他就可以知道乐乐在哪,干什么了,说不定他们还是朋友了。只是童苑还是没有足够的勇气问他,只是低头吃饭。
向颐帮童苑收拾完就准备离开,童苑虽然希望他再留一会,想求证一个希望,可是似乎又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只是坐在客厅中央看着他离开。门打开了,向颐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童苑在身后说到:“今天谢谢你,向颐。”
向颐回过头,童苑端坐在客厅中央,正笑着看着自己,偌大的客厅却只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中央,像个小孤岛似地。向颐朝童苑挥了挥手,换了鞋子出了门。
童苑没法把目光从门那边移开,很久没有两个人的感觉了,孤单从门缝里飘了进来,希望或者会有奇迹发生,那扇门突然开了,走进来某个人,笑着对自己说:“我来了!”然后一直陪着她,姐姐离开的日子,童苑想了很多次,可是每次都是无果而终。
突然门真的开了,童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向颐的脸分明从门口伸进来,双目有神的看着自己:“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给我,我就住在后面那栋楼里。”然后关上门走了。
童苑一瘸一拐的走到窗户旁边,趴在落地窗上看着对面楼下,那昏暗的灯光里闪现某个身影,虽然很快就消失了,可是心里觉得暖暖的,好像那是希望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