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公司,向颐的座位空着。上了几个月的班向颐没有来还是第一次,童苑觉得很奇怪,跑去问行政那边考勤的张姐。张姐说今天早上刚上班向颐就打电话说今天请一天假,也没有说为什么,但是听声音好像很不好,可能是突然生病了还是怎么的。童苑纳闷即使生病了也应该跟自己说一声,至少自己也算是个领导,是不是太不懂规矩了。可是童苑又有点担心,怎么会突然生病了,昨天看上去没有一点迹象。童苑想着想着还是有点不放心,偷偷的跑出去给他打电话。接连打了三个电话都是无人接听,这更加让童苑担心。临下班童苑再打一个还是没有人接。童苑急忙收拾东西下班,想去看看向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越过楼前扔满了塑料和垃圾的路,童苑走进那个向颐经常进去的那个楼道口。可是一进去就犯愁了,根本不知道他住在哪层,又黑又暗的楼梯根本就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站在那里发呆的童苑引得很多人看,让童苑发窘,急忙走到一层管理室问保安,保安摇了摇头。这个楼道里大多都是北漂的外地人,每个房间里不知道要住多少人,怎么可能知道向颐这么个人。童苑其实心里也明白,可是还是抱着一点点的希望,给保安形容向颐的样子,可是保安还是很茫然。看着保安摇头,童苑不禁眉头紧锁。那小保安看到自己不能回答眼前这个漂亮小姑娘的问题好像犯了什么错误似地,开始窘迫起来,用手抓着脑袋。把童苑也弄得不好意思起来,逃也似的往楼上走。
没有目的地,童苑只好凭着直觉往上走,停在三层楼梯口,心里想着该怎么走,一家一家问都是不可能的,每个屋子里不知道住了多少人了。正当童苑发愁的时候,一个高个子男生主动过来搭讪:“姑娘,你找人吗?”
童苑虽然看着他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回答了:“恩,我找一个叫向颐的人,不知道有没有住在这边?”
“你说向颐那小子啊,我跟他住同一个房间了,不过他今天一天都不在,应该去上班了吧。”那个高个子说。
“那现在了?”童苑如获救星。
“没有,我刚从宿舍出来,他手机还扔在床上。”高个子说。
“这样啊,那谢谢啊。”童苑顿时很失望,转身准备走。
“姑娘,有空过来玩。”高个子热情的招呼。
童苑勉强对他笑了笑,转身走下楼。
“这个家伙还玩失踪,手机也不带,真想痛扁他一顿,可是他干什么去了了,看样子也不像生病了啊。”童苑自言自语,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向颐,垂头丧气的准备往回走。经过一个小餐馆,童苑突然发现一个背影像极了向颐,趴在桌子上。童苑回退了几步,盯着屋子的那个背影看,想看看究竟是不是向颐。饭店老板热情的招呼:“姑娘,要不要吃饭,杂酱面,盖饭都有。”童苑摇了摇头,急忙走开,可是走了几步还是觉得很像,忍不住回去看个究竟。她趁老板去拉别的客人,闪了进去,那个桌子上起码放了十个空酒瓶,摆满了一桌子,那人趴在桌子上,头埋得很深。童苑拍拍那手臂,轻轻的说:“向颐?”心里七上八下,既怕那人不是又怕是,不是的话不知道怎么跟陌生人说这个误会,是的话不知道向颐为什么一个在这里借酒消愁。不管了,童苑硬着头皮,等着这个人抬起头来。
向颐抬起醉醺醺的眼睛,眼睛里晃动着童苑熟悉又模糊的影子,竟然如梦一般,她的脸不断变虚又变实,轮换着,世界有时候在旋转。向颐冲着那个看不清的影子笑了笑了,然后继续趴在桌子上,头变得沉重,心也沉重,好像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撑起这个塞满了悲伤的沉重脑袋。
“向颐,向颐……”童苑惊讶又失措的摇着他,不知是送回去还是怎么办,可是一想到那黑洞洞的楼梯还有那么多的人,看着他醉醺醺的样子,童苑还是决定把他弄到自己的屋子里去,也懒得想是不是合适。
饭店老板赶紧跑过来问:“你是他女朋友吧,喝了几个小时了,快弄回去吧。”
“哦。”童苑甚至都不想解释,只是去拉向颐,看他能不能勉强站起来,否则怎么弄回去都是一个问题。
“但是他还没有结账,你是不是帮他结了?”饭店老板笑嘻嘻的问。
“哦,多少?”童苑脑子了想的都是怎么把他弄回去,根本没空搭理老板。
“四十八块五。”见有人结账,老板高兴的站在童苑旁边。
童苑掏出了一张五十的给了老板,然后试着把向颐扶起来,可是似乎是徒劳。平时向颐站在自己身边,从来没有觉得他这么庞大过,可是现在童苑觉得他跟个泰山一样,拉都拉不动。那老板拿了一块五毛钱的零钱找给童苑。童苑指指向颐乞求老板:“你能不能帮我把他扶起来?”老板和童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向颐弄了起来,童苑把向颐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紧紧的拉着,另一只手提着包的手扶着向颐的腰,勉强撑住往外走。老板把他们送去了门,站在那边自言自语:“这小子真有福气,有个这么漂亮还温柔的女朋友,喝得烂醉都没有看见一点生气的样子,还来收拾烂摊子,我咋娶了个母老虎。”
童苑本来不算矮,快一米六五的身材,只是有点瘦,现在扛着向颐一米八结实的个子有点支撑不住了。两个人踉踉跄跄的往家里走,压得童苑快要有点闯不过气来了,而且向颐满身的酒气味让童苑闻着都难受。童苑看着这条走了千百遍的路竟然是那么的漫长。
童苑边走边说着“向颐,你好些了吗,能不能直着一点,我快扛不住了。”
也许是外面的冷风吹得向颐酒醒了一些,向颐的身体直了起来,走路也稳了点,给了童苑稍稍喘气的机会。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童苑终于把向颐弄到了家门口。童苑用自己的身体顶住向颐,从包里摸出钥匙开了门,把向颐扶了进去,手一松,包包直接掉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童苑直接甩了鞋子,也不去换鞋,光着脚扶着向颐摸着去开灯。灯打开,童苑瞬间觉得世界都明亮了,也顾不得给向颐脱鞋子,直接扶到客厅中央,然后把他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童苑甩了甩胳膊,掺着向颐这么久,胳膊已经酸了。
站了一会,熟络了一下身体,童苑看着躺在沙发上的向颐好像很痛苦的翻动,觉得是不是喝酒太多的缘故,觉得不舒服。叹了口气,自己到厨房给他倒了杯水,让他喝了下去,希望他会好过一点。向颐倒挺乖,一口气喝了一杯水,然后又倒在沙发上,好像要熟睡的样子。
童苑看着他,只见他眉头深锁,拧到一块儿了,好像很多心事的样子,原本打算好好教训一顿,可是看他现在这副样子,童苑什么都不想再问了,去房间里给他找被子和枕头,让他好好睡一觉,醒醒酒。
童苑搭着椅子从柜架上抱下来一床被子,然后从柜子里拿出被套,套了一床被子,从柜子里又拿出一对枕头抱着去客厅,突然发现向颐居然坐了起来,愣愣的发呆。童苑把被子放在沙发上问他是不是好点了。可是向颐只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也不回答。童苑放好被子坐在向颐身边,突然发现向颐泪流满面,没有抽泣,可是泪水不断从眼角渗出。童苑吓了一跳,问向颐怎么啦,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向颐只是抱着她,抱得紧紧的,生怕她就像空气,稍不留神不抓紧就会跑掉一样。起初童苑还想挣扎,可是越挣扎他抱得越紧,只好任由他,手轻轻的拍在他的背上,希望他放松点,不至于把自己勒得那么紧。
“妈妈,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向颐喃喃自语,声音里那么多的无助,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孩子在荒漠里失去了方向。
“都会好的,都会好的。”童苑低声安慰向颐,不知道这个男孩还是男人的世界里究竟有多少往事让他这么的恐惧和难过。
“我不想恨他,不想恨他,我也像害怕失去你一样失去他。”向颐居然和童苑开始对话了。
童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不知道他所指的他究竟是谁,只好也轻轻的抱着向颐,希望给他一点温暖,哪怕一点点也好。
向颐尽情的哭了很久,卸下了所有男子汉的伪装,就像个失去了珍贵礼物的孩子尽情的发泄着内心的悲伤和无助,直到哭得疲倦,慢慢的睡着。
童苑轻轻扶着向颐睡下,洗了毛巾把他脸上的泪痕擦干,盖好了被子,开了一盏小灯,就自己进屋睡觉了。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子了,如倾泻一般,童苑怎么也睡不着,左右翻腾,不知道向颐一个呆在客厅是不是已经睡着了,天气已经转凉,可是北京的暖气还没有打开,也不知道他酒醒得怎么样。隔得很近,童苑还是忍不住的担忧。
童苑觉得有点口渴,从床上爬了起来,打算去厨房喝点水。走进客厅,童苑只见向颐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童苑走过去轻轻的问:“向颐,你醒啦?”
向颐情绪没有那么激动了,可是看着童苑的眼神却是发呆,让童苑摸不着头脑。童苑拉亮了大灯,坐在向颐的对面,看着他问:“向颐,你怎么啦?”
向颐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却落寞,刻着深深的迷惘,低声问童苑:“我爸爸得了尿毒症,我该怎么办?”
童苑心里一惊,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不知道如何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