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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二天上午,罗切斯特先生的房间里聚集着一些人。她们是菲尔菲克斯太太、莉亚、厨师约翰的妻子。她们一边议论着昨晚的火灾,一边整理凌乱不堪的房间。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格雷斯·普尔也在里面。她一副安详的样子,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给新蚊帐钉着环扣。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丝毫惊慌和恐惧的表情。

她的镇定自若让我为之惊讶。

“格雷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故意问她。

“昨晚主人点着蜡烛睡着了,结果引燃了蚊帐,幸好他及时醒来,把火扑灭了。”她抬起头,平静地回答。

“没有人听到动静吗?”我继续追问。

“我们佣人都离得远,只有菲尔菲克斯太太和你的房间离主人的近。难道你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我想,你不会睡得那样沉吧。”她反问我,同时用警惕的目光观察着我。

“我肯定我听到了笑声。”我把嗓音压低,低得只有格雷斯能够听见。

“笑声?难道着火了主人会笑吗?这不可能。”她说,“简·爱小姐,大概你做梦了吧。”她继续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我。“难道你没有打开你的房门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我告诉她,我昨晚根本没有做梦,同时还告诉她,听到那怪笑,我不仅没有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相反,我把房门闩上了。这时,我突然谨慎起来。这个其貌不扬的女人,这个善于伪装的纵火犯,当她知道我发现了她的罪行,她也许会报复我。我想,我今后得提防着她,尽量离她远点为好。

刚好,通知吃午餐的铃声响了,我及时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女人。

吃饭时,菲尔菲克斯太太只字未提昨晚失火的事情。

我纳闷起来,开始回忆这件事情的每一个细节,我亲耳听罗切斯特先生说这件事情是格雷斯·普尔干的,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他已经葬身火海,可是,他为什么不控告她蓄意谋杀呢?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竟然要我保守秘密。莫非他有什么把柄在这个女人手里,从而任其摆布吧?

我很想见到罗切斯特先生,以便向他问个水落石出。当然,这仅仅是我能够说出来的理由之一。此时,我感觉自己有一万个迫切见到他的理由,可到底是哪些理由我又无法一一说清楚。

从昨晚开始,那种奇妙的感觉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仿佛我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我可以明显感到自己开始耳热心跳。

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我想听到罗切斯特先生的脚步声,想和他说说话,想面对他严厉幽深的眼神,啊,哪怕远远看他一眼我也会心满意足。

可是,整整一天,我都没有看到罗切斯特先生的身影。

夜幕降临,罗切斯特的身影仍然没有出现在我迫不及待的视线里。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傍晚沉寂的楼道里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当我朝门口望去时,我失望了,是莉亚出现了,她是来通知我去菲尔菲克斯太太房间吃茶点的。

夜色使菲尔菲克斯太太的房间里一片昏暗。

“简·爱小姐,你看上去不太舒服。”这位和蔼的老人问我。“你的脸色绯红,好像在发烧。”

“啊,我很好。”我一边回答她,一边开始吃茶点,以此来掩饰自己。

菲尔菲克斯太太站在窗前,望了望外面的夜空。

“今晚的天气真好,”她说,“罗切斯特先生挑选这个日子出门,我就放心了。”

“罗切斯特先生出去了,啊,他去哪里了?他今晚回来吗?”我激动万分,语无伦次起来。

菲尔菲克斯太太告诉我,罗切斯特先生今天一早就去了十英里外的埃希顿先生家。他极有可能在那里呆上一个星期甚至更长时间。富有和才干弥补了罗切斯特先生相貌的不足,他会受到那些高贵时髦的绅士和女士们的欢迎。

从菲尔菲克斯太太的口中,我知道了布兰奇·英格拉姆这个名字。

“她是大家公认的美女。”菲尔菲克斯太太说,“大概六年前我见过她,那时她还是个十八岁的姑娘。”

菲尔菲克斯太太描绘着这个美女六年前给她留下的深刻印象。

她有着橄榄色的皮肤,个子高挑,身材丰满,脖子颀长,明净的脸蛋,一双又大又黑的宝石般的眼睛,长长的卷发。她穿着纯白的衣服,肩头披着琥珀色的围巾,围巾长长的流苏盖过了膝盖。头上插着琥珀色的花朵。

“啊,她太漂亮了,简直就是一位高贵的皇后。”菲尔菲克斯太太赞叹不已,“她不仅美丽,而且多才多艺,对她精彩的演唱我至今记忆犹新。”

“这位才貌双全的小姐还没有结婚吧?”我问菲尔菲克斯太太。

“还没有。”菲尔菲克斯太太告诉我。

“真奇怪,为什么没有一位绅士看上她呢?难道罗切斯特先生就没有这个打算吗?”我问道。

就在这时,阿黛勒小姐进来了,打断了我和菲尔菲克斯太太的谈话。

接下来是一个难眠的长夜。

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在心里承认,我已经喜欢上罗切斯特先生了。当我承认了这一点时,我开始谴责自己。我想,我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傻瓜,我一厢情愿地喜欢他,可他喜欢我吗?我凭什么让他喜欢呢?我没有高贵的出身,没有地位和财产,没有出众的相貌,我只不过是一个相貌平庸的家庭教师而已。是的,罗切斯特先生曾经说过,我是一个可以给他带来快乐的人,啊,冷静下来分析吧,那只不过是一个精于世故的人开的暧昧玩笑而已,而我这个愚蠢透顶的傻瓜竟然信以为真。

只有美丽的布兰奇·英格拉姆小姐才会赢得罗切斯特先生的挚爱。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里,我画了两张肖像画。一张是我自己的蜡笔速写,另一张是按照菲尔菲克斯太太的回忆描绘出来的布兰奇·英格拉姆小姐的象牙微型画。这是两张对比强烈的肖像。每一次看见它们,我就会从中获得一种克制的力量,我萌动的爱的情感就会经受理智的审判。

渐渐的,我的内心终于平静下来,仿佛汹涌的大海重新恢复到过去的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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