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红颜薄命,偏是没能熬到将军回京,在将军回来的前一夜去了!苏将军后来明白始末,追悔莫及。一心想要补偿亏欠多年前犯的错,那位姨娘是江南泉阳人,距离帝京何止千里,自从嫁进将军府便没有回去过。将军便想着把那位风光大葬后,将人送回泉阳,以好让她回归故里,消除生怨。
“而那位姨娘的女儿……因为太过悲痛,坚持要陪伴生母回乡,将军担心在将军府她还会被害,就干脆让她也离开,为以绝后患,竟是要断绝父女关系,只给了她们一笔钱,好让她们好好生活……”
管家几欲以头抢地。
这些人都是白痴吗?这么荒唐的流言也信!
其实管家虽然满肚子阴谋诡计,又怎么会明白社会舆论本来就是三人成虎的呢?
在这样的时代,邻里百姓一传十十传百,大家想看想听的就是这种八卦,谁会在意它会不会是真的呢?
在苏流熙命人散播的流言里,集合了情仇爱恨,家宅里斗,沉冤得雪,幡然醒悟等等刺激人的因素,谁不是只顾一脸神秘又隐隐兴奋的来讨论这件事呢?至于真相……在一定程度上,那是连上位者都嗤之以鼻的东西。
正在管家纠结到底该怎么回禀苏珣的时候,忽然从将军府走出了两个人,正是苏流熙和明兰。
苏流熙一身麻衣,脸色苍白,身形瘦弱。她身后的明兰也是红着眼睛,看起来二人皆是十分憔悴。
二人走出将军府的大门,路过苏珣的时候根本无视,直奔位于人群中央的棺材。
别人都以为里面就是赵姨娘的尸身,而实际上,这样炎热的天气,根本没有办法长期保持尸身不腐,而且,苏流熙并不愿意把赵姨娘的身体放在这样的地方,虽然她需要离开,却也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故而,她早就偷偷送赵姨娘入土为安的了。
她只是趁着侍卫们换防的时间漏洞来把赵姨娘的尸身运出将军府。
她把赵姨娘葬在了一个树木葱郁的山上,下边就临着一条小溪。依山傍水,关键是终于没有了那么多的束缚,苏流熙想,赵姨娘应该也是满意的。
而现在的这口棺材里,不过是放了几块石头。
苏流熙直直走向棺材,正在哭嚎的人们看见她,心里明白这便是那个姨娘的女儿了。便纷纷让路。苏流熙得以顺畅的走到了棺材的前面。
她并没有哭,脸上甚至是一片冷静的沉肃。然而围观的人不知为何却都忽然莫名的觉得,这个孩子真是可怜,娘亲去了,自己也即将独自护送棺柩远行千里,连个依靠都没有,真是……
苏流熙站在棺前,轻轻说道:“娘亲,女儿来了。”
是的,女儿来了。在经历过那么多艰苦心酸,那么多枪林弹雨,那么多不可预知之后的今天,来了。
她的声音稚嫩清脆,却微微挂着一丝沙哑,像拿着碎裂的瓷片滑过冰面,令人心头生颤,冒出一股子的心酸。
周围原本兴奋着的人中有人渐渐收敛了脸上的表情。
她忽然转向苏珣,声音大了一丝说道:“流熙要带着母亲走了,从此和镇西将军府再无任何瓜葛。愿日后再不相见,将军……可要保重。”
话中镇定慎重之意如此明显。显然是没有一丝不舍。
不知曾在将军府受过怎样的苦呢。所有人想到。小小年纪,身后是已去的娘亲,身前是再不想见到的父亲。上面天空高朗,周边人群熙熙。而唯独她茕茕独立,身姿伶仃。
围观的人忽然有人抹了一把眼睛。
苏珣被这一连串的变化整蒙了。现在,是什么情况?那个小贱人,是因为他那天没能捉住她,所以让她如此大胆吗?她以为自己是谁?
苏珣刚想回嘴怒骂,却忽然瞄到管家的眼神——是了,这可是在将军府门口!他怎么能在这种场合表达他对自己女儿的厌恶?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毕竟是自己的种。她竟然真敢!
忽然,苏珣看见苏流熙袖中光芒一闪——那是——那是他的印章!还有,那可是……那可是他联系那边的凭证!他震惊至极,抬眼却刚好看到苏流熙嘴角划过的一丝讥讽。
苏珣本就已经快情绪崩溃,苏流熙这一举动,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今日他若不好好收拾了她,她就不知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能惹!
苏珣猩红双眸,厉声吼道:“来人啊!把她给本将军绑起来!至于其他人……在场哭丧的全部抓起来送到西营!”
苏珣此话一出,便如平地惊雷,炸的现场的人们俱都悚然失声。就连本来专心致志哭嚎的人也都猛然顿住,脸上悲戚哀痛的神色还未下去,眼中却充斥着惊讶和恐惧,使得他们看起来显得十分怪异。
苏将军这是怎么了?这不是他为了自己姨娘请来哭丧送葬的吗?
所有人都用不明所以的眼光在苏珣和苏流熙两人身上转来转去。而侍卫们已经开始奔向苏流熙,面色凶恶,似乎就要把苏流熙斩于刀下。
苏流熙看着涌来的侍卫,拥挤的人群因为恐惧而混乱起来。所有人都慌乱的你推我搡,生怕招惹上什么麻烦。看热闹可以,可谁也没想为了看一场热闹把自己的性命赔进去啊。
只听忽然间她说道:“父亲!您不是已经答应我要送娘亲回归故里吗?您不是说了此后我们母女俩和镇西将军府再无任何关系,放我们自由生活的吗?您怎能如此出尔反尔!您如此做,可是置信义于不顾?您可曾想过天下民众怎样看您?今上又会怎么看您?您真的不愿放过我们吗?”言辞中透出一股激愤,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是悲愤异常。
侍卫们面面相觑,都不自觉的停下来。站在苏珣和苏流熙之间,显得十分尴尬。
苏珣张口就骂:“小畜生!谁说过那些话?你不要以为今天这么多人在这,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苏流熙冷声道:“父亲,莫非您年纪大了,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