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熙心知虽然对方说得简单,却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行动之前详尽的资料,周全的策划,行动时干脆的手法,利落的结束,以及结束后面对追捕,如此淡定的态度……
这个少年,很强!
甚至,现在的自己和他对上,几乎……毫无胜算!
刚刚短短的交手,已经足够让苏流熙明白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至少,他在她手上游刃有余。
“我和苏珣没有关系,我更不会透漏出你的消息,你大可现在就离开将军府。”苏流熙知道对方并不十分需要她的帮助,然而此刻她必须保持主动,因为谁也料不准对方会不会想要杀人灭口。
容湛听见这话,几乎要击掌赞叹,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面临如此情景淡定从容,身手极佳,又心性坚韧,实在是难得一见的人才。身处劣势却能找寻机会,她知道他现在身处将军府,想要离开还是有些麻烦,她们两个说到底远日无忧近日无仇,最多不过是刚刚交了几下手,双方还都有所保留,不如送他个顺水人情,也算是给自己解决了潜藏的麻烦。
毕竟呈了她的情,他就不怎么有足够的理由动她。
容湛思索这会儿,不过闪念电转,就点头道:“好。”
容湛忽然对着暗处说道:“十一,去做准备,最迟今夜丑时三刻出城门。”
“是!”暗处忽然出现一个身影抱拳应道。正是那日阁楼上出声嘲讽苏珣的那人。
苏流熙并不惊讶,她知道对方不止一人,因此只对让她感觉最危险的一人出手。虽然都是隐匿,气息却有很大差别。那是常年行走在生死线上逐渐培养的敏感。
就像野兽总是能判断出人的善意和恶意,危险与安全。只靠技能绝对不能顺利完成一次又一次的危险任务。那种第六感,往往能保住性命。
容湛也不以为意自己行迹暴露,他若是连这点沟壑都过不了,那他早就死了。
十一飞身离开。临走略微诧异的扫了一眼苏流熙。
然而他并不担心公子的安危。开玩笑,若是公子会在这样的地方置自己于险地,那么公子也就不会是今日的公子了。
在十一心里,公子本就是天纵奇才,无人可与之比肩。
容湛看着苏流熙说道:“今日无论如何,还是呈了你的情,日后……”
“日后你我相见,再无牵扯。这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既说不会说出,便不会泄露一丝半点。”苏流熙忽然打断容湛的话,若是可以,她希望日后再不会和此人遇见,以免招惹上无尽麻烦。
此人衣着华贵,气质容华皆为世间少有,若还看不出他出身豪贵,苏流熙就真的瞎了眼。
容湛已经许久未曾遇见有人敢打断他说话,然而此刻他心底并无不悦,只略微惊诧,竟然有人对他躲避如斯。
容湛忘了,那些曾经和他做过对的人,全都恨不得此生再不见他。纵然他容色如此,只是看着便也叫人沉醉,然而那些被容湛收拾过的人们,却都完全不敢直视那张脸,甚至多看一眼,都会勾起无尽的噩梦!
那是一生中最为恐怖的记忆,容湛此人,虽然看起来温润如玉,君子高华。然而实际上,在他的地方,最高统治阶层中的人们,最广为流传的是他的狠辣手段。
容湛看看月色,再过一个时辰零一刻,城门换防,是他离开的最佳时机。眼下他也不能浪费时间,京中暗使来信,赵明沉已经在暗中联手,准备趁他假称抱病的日子,一举拿下三军兵权。
哼,怎么这么容易的跳进来了呢?容湛静静想着,莫非真是太久了,他们已经忘记了那些曾经的遭遇了吗?
容湛忽然转头对苏流熙道:“无论如何今日多谢,还有,你的身手虽好,一人之力毕竟有限。虽然不知你为何和苏珣闹翻,你还是……好自为之。”
话音未落,苏流熙眼前一晃,面前已经空无一人。
苏流熙静默而立,稍后抬步离开。
那些道理,她当然知道。但是,却只能选择孤身奋战。
烛影颤颤,她纤薄的身躯仿佛承担了太多太多,映在墙壁上,孤影伶仃,依然是挺直如松的背影,却莫名令人心酸。
以前,现在,和将来,山水长长,她有孤勇。
这是他们的初识,此时他们谁也不会料到,后来的那些颠沛流离,后来的血光剑影,后来的璀璨光华,后来的生死相依。
明灿的阳光铺洒而下,盛夏的天气,明明十分炎热,然而现在,苏珣却手脚冰凉,甚至因为过度的恐惧而微微发抖。
苏珣独自坐在书房,眼下青黑,神色疲惫。甚至只是一夜之间就让他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昨夜的一场,准确讲,是两场大火,已经烧毁了苏珣的卧室,后来在大家都忙着救火的时候,又有人来报厨房着了火,当场被暴躁异常的苏珣骂了个狗血淋头。卧室都要烧干净了!那东西十有八九是找不回来了!还管什么厨房!
甚至连后来赶去的何氏三人都在苏珣几欲发狂的猩红眼眸下呐呐不言。
那样的目光,让她们也都心生不安。
究竟怎么了?苏珣为何如此失态?所有人都十分疑惑,却都默契的不敢再说话,生怕惹急了苏珣。
经历了一夜的努力,大火终于被扑灭,苏珣自己进入已燃烧成废墟的主卧,僵硬着身体,找遍了所有可以放东西的地方,然而……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苏珣眼前一黑,几乎昏倒。
最后,连苏珣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的书房,坐在了那里,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
他的脑子已经一片空白。
下人们不敢打扰,便去禀告了何氏。但是当何氏端着粥饭准备安抚苏珣时,刚刚敲了一下门,就被苏珣怒声吼退:“都他妈滚!”
何氏惊得差点扔了手里的饭食,连连告退。
苏珣要疯了。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在西关那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带了那么多年,终于能够回京享福了,只要他把东西顺利交出去,等待他的是滔天的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