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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从张纯如到王克勤

张纯如是旅居美国的华裔女作家,1968年3月28日生于美国新泽西州普林斯顿。张纯如与NBA体育明星“东方小巨人”姚明、著名钢琴家郎朗被誉为当下最引人注目的三位美国华裔青年。张纯如1997年以《南京大屠杀》一书的出版而闻名于世。2003年,她又以《华裔美国人》再次引起世人广泛关注。张纯如这两本书的社会价值和历史意义是划时代的。《南京大屠杀》一书被《纽约时报》称为“60多年首次打破中、日、美三国的沉默”,用英文向全世界详尽地揭露日本当年的兽性之极。

因为她的这本书,使这一历史事件进入了英文世界的视野。张纯如还经常受美国一些华裔社团的邀请发表演讲,抨击日本政府不愿反省历史、一直试图掩盖日本军国主义在二战中犯下滔天罪行的卑劣态度。《洛杉矶时报》形容她是“最好的历史学家和人权斗士”,是“在美国成长的华裔青年模范”。著名的历史学家安布罗斯也曾说:“张纯如可能是美国最优秀的年轻历史学家,因为她了解必须用引人兴趣的方式来传达历史意义。”

2004年11月9日,张纯如在加州盖洛斯自己的车内以手枪自杀身亡,年仅36岁。

王克勤是一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1964年11月生于甘肃省永登县。王克勤是《中国经济时报》高级记者,近年来以《北京出租车业垄断黑幕》《兰州证券黑市狂洗“股民”》《公选“劣迹人”引曝黑幕》《甘肃回收市场黑幕》等一系列新闻调查报告而名震海内外,先后荣获2002年度中国传媒杰出人物、2003年搜狐月度新闻人物、2003年中国十大维权人物等称号,被誉为“中国揭黑记者第一人”,被业界称之为“中国的林肯斯蒂芬斯”(美国著名揭黑记者)。

张纯如以其追求历史真相的勇气和才华,重新揭示了二次世界大战中发生在中国的那段悲惨历史。但在《南京大屠杀》出版之后,她不断收到日本右翼人士的恐吓信和电话。这些恐吓信和电话,使得张纯如不断变换家中的电话号码,平时不敢打电话,只用电子信件联络,甚至不敢在家里接受采访,不敢向朋友透露丈夫和孩子的信息。日本的右翼势力不仅在文章上攻击她,报纸上攻击她,甚至对她进行不择手段的人身攻击。这些年来她一直生活在恐惧之中,直到她用手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身在中国的记者王克勤也遭遇到“如何活下去”的困境。尽管王克勤因揭黑获得了众多的社会荣誉,可是这并没有给他带来财富,相反却带来了厄运。2001年,王克勤因为《公选“劣迹人”引曝黑幕》一文而获罪于某些势力,被突然开除公职。失去工作的他,甚至连每月的手机费都交不起了。王克勤面临的不仅是经济上的困境,而且还有黑恶势力疯狂复仇带来的生命安全的威胁。经王克勤之手送进监狱的黑恶分子多达168人,现在已有二三十人“通过各种关系先后出来”。黑社会组织曾扬言要出价500万元买王克勤的人头。巨大的压力之下,王克勤的精神一度几近崩溃。

南京大屠杀是人类历史上最为惨绝人寰的暴行,然而这段惨痛的历史却没有被世界所了解和记忆。当张纯如在加州硅谷圣荷西郊区的库帕提诺,生平第一次看到南京大屠杀的黑色照片时,感觉到了无比的愤怒,这种情感的强烈程度大大超过了张纯如所能产生的情感烈度。张纯如说:“我写这本书(《南京大屠杀》)完全是出于一种愤怒的感觉,这本书能不能赚钱我不管,对我来说,我就是要让世界上所有的人了解1937年南京发生的事情。”张纯如认为:“忘记南京大屠杀,就是遭受第二场屠杀。”美国评论家威尔在听完日本右翼“南京大屠杀虚构论”和看完张纯如的书后说:“由于张纯如的这本书,终结了对南京的第二次强暴。”张纯如以华裔的身份用英语把南京大屠杀的血腥历史呈现给了整个世界,让日本军国主义南京大屠杀的罪行第一次面临全世界的审视。有多少华人在偶然间拿起这本《南京大屠杀》就再也不能释手,一气读完,泪流满面。有太多这样的故事,有太多这样的人,在美国,在法国,在马来西亚,在飞机上,在书店里,在网络中。有移居海外30多年的老华侨,有在南洋的第四代华人,他们不能停止阅读,因为那些文字疼痛而灼人,因为那些文字就烙在他们的根上。可是,在用记忆丝线穿起无数同胞的同时,回顾这一段人类历史中最黑暗最恐怖的一页,张纯如也在忍受着巨大的精神煎熬。有什么人能在面对自己的同类,自己的同族被暴行残酷蹂躏的时候不会觉得撕肝裂胆、目眦欲裂呢?在《南京大屠杀》一书的写作过程中,张纯如经常“气得发抖、失眠噩梦、体重减轻、头发掉落”。她一个人替我们所有人完成了一项我们60年都未完成的责任,因此她也承受了我们所有人内心的折磨和痛苦。那浩如烟海的资料记录的几乎都是人类悲惨和血腥的历史,她在阅读这些资料的同时也同样经历了一次心灵的屠戮。

眼眸明亮慧黠、长发披肩、身材高挑的张纯如出身于书香门第,在外界看来生活无忧,既是贤妻良母,又是事业有成。年轻貌美且富有才华的她本可以去写一些风花雪月的爱情故事,甚至赶时髦地去做美女作家,用身体写作。然而她却选择了重走人类最黑暗的旅程。她成功了,最后她也身心俱焚了。

在当今中国,在繁荣昌盛的背后不可否认还同样存在着灰暗的阴影。如果王克勤随波逐流像有些记者那样只写一些歌功颂德和锦上添花的文字,平心静气地做“会议记者”和“红包记者”,就可以平安无事甚至可以平步青云。但他活得很认真,很正直,他心中怀着“以新闻力量推进社会文明”的使命感,仗义执言。王克勤像一个侠客一样奋不顾身地撕开了一个又一个黑幕,然而黑幕却在被撕裂了一道口子之后很快缝合,甚至黑幕反扑过来将他吞噬掉。他像堂吉柯德挑战看不见的巨大风车一般挑战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巨大黑幕。他原以为自己可以一呼百应,让利剑刺痛丑恶,忠诚鞭笞背叛,正直痛斥奸佞……然而他却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的孤独无助。疲惫和恐惧像毒蛇一般吞噬着他的心灵,经济的困境与生命的威胁像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般悬挂在他的头顶。

张纯如和王克勤,一个是才华横溢的华裔作家,一个是正直优秀的中国记者,他们是呐喊者,是爝火者,他们用自己的良心和智慧的光芒点亮了人类历史和人类现实中不为人知的黑暗角落。

张纯如和王克勤,生命不息,追求真理不止。他们正是我们这个民族得以生生不息的希望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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