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会受伤吗?”
他侧头想了一下:“也许。”
“会很严重?”
他笑着摇头:“不至于。”
她眯起眼,小模样狡猾狡猾的,“骗人一辈子没银子花!”
朱蕤点了点头,却忍不住笑出声来:“我绝不会骗你。”
“嗯!”她严肃的点头,然后宣布:“所以,我不走。”
“……”朱蕤怔住,看着她,花朝月站起来,得意洋洋的背了小手,明明一瘸一拐,却还是硬要走来走去的耍帅,“我刚才在套你的话,你都不知道吗?我问你会不会死,你说当然不会,一点都没犹豫,然后我问你会不会受伤,你想了一下说也许,然后我问会不会很严重,你说不至于……”
她偷眼看他有没有惊讶,他正怔怔的看她,于是她得意的笑弯了大眼睛:“所以,现在的情形其实根本就没那么严重对不对?你只是在吓我对不对?你看,连你都不会有事,最多受一点点伤,我这么聪明怎么会有事?所以我当然要留下来啦!”
什么叫连他都不会有事?可是,这个一点都不重要……朱蕤看着她,心头像被阳光照耀,晕淘淘暖洋洋的,连笑都不由自主的带了许多温柔:“小姑娘,究竟跟谁学的,这么狡猾?”
“跟你呀!”她笑眯眯的看他:“就刚才你跟黑衣人说话学的啊!”
他失笑着别开眼,告诉自己这样很好……可是嘴巴却不受控制似的,问出来:“可是你留下来是为了什么?”
她不解的转眼看他,他微微懊恼的抿了下薄唇,也跟着转回头,对上她澄清澄清的大眼睛,一字一句,认认真真,清清楚楚:“你起初留下来,不是为了银子吗?现在,银子已经在你手里了……你还要留下来,这,又是为了什么?”说完了,心里直发虚,于是傲娇一笑:“你好好想一想罢!若是想明白了要走,我绝不会强留。”
于是她真的侧头想了一下。他神情淡淡,星眸清冷,却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四目对视,她灿然一笑:“为了你啊!”
朱蕤大大一怔,这句话意外的同他心里那一句重合,所以……他很丢脸的以为自己幻听了,喃喃的道:“你说什么?”
“当然是为了你!”她眨巴眨巴大眼睛,声音清脆:“我本来就是出来玩的,玩银子也好,玩别的也好,好玩就成呗!现在虽然没有银子拿,可是有你啊!所以我要留下来玩玩,玩厌了就走!”
所以,她留下来是为了玩玩么?朱蕤看着她,心情快纠结成麻花了……他真的很后悔,为什么没在她说下一句之前捂住耳朵……为了你留下是多么甜蜜美好的小情话,可是留下来玩玩……最过份的是还有一句玩厌了就走!味道就完全不对了啊……情窦初开的小少年实在不能接受,他紧张兮兮的等了半天,等来的居然是这么随便不负责任的回答,果然傲娇会遭天遣么?
做出了留下来的决定,花朝月很开心,完全没留意他的情绪:“我们现在去哪儿?”
他有点打不起精神:“你说呢?”
她想了一下:“对了,你还要不要回去杀那个宋老头?”
他摇头,“杀他做甚么?他罪不至死。”
“哦!”花朝月想了一下,很狡猾的眯眯眼睛,“蕤哥哥,其实你并不是每个官儿都杀的对不对?你只是取走他们的‘不义之财’对不对?因为他们自己也知道是‘不义’的所以被你偷了也不敢说……还有,其实你不喜欢杀人的对不对?能不杀人的时候你都不杀,劫镖的时候,我看你跟他们打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把他们打晕,就是为了不杀他们对不对?”
“好吧,算是吧,”朱蕤大大方方的承认,然后一笑:“小丫头,你还知道什么?”
花朝月道:“我还知道你以后都不准备做‘朱大人’了!”
“哦?”
她振振有辞:“因为你在别人跟踪我们的时候,就大大方方秀功夫给他们看了,所以他们才这么容易就知道你就是拈花郎,要是你想装,他们肯定没这么容易知道。你做了侠盗,又被锦衣侯这么大的官儿发现了,就肯定不能再继续当大人了。”
朱蕤失笑,揉揉她的小脑袋:“这么聪明的小丫头,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看他神情,花朝月就知道自己又猜对了,不由得意洋洋,猫儿一般倚向他手心,任他的大手揉着她的头发:“可是我不知道你之后要干嘛。你要继续做拈花郎吗?”
朱蕤想了一下:“若不是锦衣侯出现,事情原本会很简单……现在锦衣侯既然已经到了,只怕很多事情就由不得我了……”他想了一下,忽然想到很重要的一点,于是站起来,双手扶了她的小肩膀,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小花儿,我问你,云归兮是重明鸟对不对?他是你的伴生座骑?不管你在哪儿都一召即至,对不对?”
花朝月不意他忽然严肃,赶紧点头,“对啊,是的。”
“那好,”朱蕤正色道:“你要跟着我玩几天,可以,可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如果有危险,你要立刻召云归兮来逃走,不要耽搁。”
花朝月茫然的张大眼睛看他:“可是……”
“不准可是!”
“呃……”
朱蕤眼神渐柔,声音却加倍郑重:“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要管我,能逃就逃,否则……我要分心护你,反而误事。”
他有手有脚她什么要管他?他又不是他的座骑或灵兽。花朝月一脸稀奇的看他:“可是……”在他阻止之前,她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可是这不是当然的吗?有危险我当然要叫归兮来载我走啊!”为什么这种事还要特意叮嘱一番,为什么还要满脸严重的,这不是很奇怪么?
她超会说话的大眼睛完整的诉说了她所想的,朱大侠并不能算是很脆弱的小心肝儿顿时拔凉拔凉的……他好像自作多情的很彻底,真是太丢脸了……两人正面面相觑,遥遥的,忽有马蹄声响起。
没想到锦衣侯的人马来的这么快!朱蕤微吃一惊,急直起腰来,自悔色令智晕,明知身处险地,居然还在这儿跟她有的没的说这么久……可是已经迟了,马蹄声由远及近,且来自四面八方,隐隐把这一处包围了起来,听起来最少有百余人,当真好大的手笔。
马蹄声尚未近到让花朝月听到,可是单看他神情她也迅速察觉不对,毫不犹豫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警惕的东张西望,一副“你别想丢下我”的样子。
朱蕤低下头,看着她握在他朱袍上的奶白色小手指,不知为何,忽然生出几分促狭,一把抱起她,便轻飘飘的跃了出去,可这次她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居然没有尖叫……不同于之前的飞檐走壁,他这次只在离地面几尺的地方滑行,脚尖不时在树干上借力,神情十分悠闲,脚下却快逾追风。
这片树林并不大,却是这附近不多的可以藏身的地方。那些黑衣人一定是尚武营的人,他们要先会合锦衣侯再出来追,就算再快也不可能亲眼见到他进这片树林……也就是说,并不能确定他就在这片树林里,一定会慢慢搜寻过来。
再奔了几步,朱蕤侧头听了听,随手将花朝月放在一旁的矮树枝上,从袖中掏出一大把玉片,来回看了看地势,便在四周迅速布置起来,一边笑道:“小花儿,我变个戏法给你看看好不好?”
花朝月却讶然道:“原来你有储物袋!你的袖子是乾坤袖!”
他笑了笑,满心以为她下一句会说,你有储物袋还把银子放在我的戒指里真是太怎样了,正摆着风度翩翩的模样等她的甜言蜜语……谁知她却一脸兴味的凑过脸儿来:“里面是不是装满了银子?有多少?”
朱蕤无言:“没有……我很穷。”
她立刻捂住戒指,满眼警惕:“哦……”
朱蕤更是无语,手中却未停,花朝月先还不在意,看了几眼,便有些讶然,忽然想起前几日她刻天师符 对付夜笙歌,被他一眼看破,不由喃喃道:“原来你也是天师?”
她终于看出来了!朱蕤谦虚道:“我只约略懂些天师符 ,算不得是天师……所以我布个天师法阵出来,让你这个小天师给我瞧瞧,指点一下。”
花朝月点点头:“好罢!”一边就真的从树枝上跃下来,认认真真的察看。
朱蕤又气又笑,他发现她的反应从来都在他意料之外……马声人声已经越来越近,他的动作也渐渐加快,眼看一小片天师法阵堪堪布成,朱蕤全神贯注布阵,无意中回头时,却见花朝月站在天师法阵之中,正十分费力的将一片玉片插入泥土,显然是移动了玉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