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躲在一座由太湖石组成的假山之后,太湖石以皱、瘦、漏、透闻名天下,此刻倒是最好的屏障——她可以清楚地从石头上的空洞处看到园中小路上的来人,而来人却看不到藏身于花木假山之后的她。
她紧张地捏着一把汗,这可是她头一次参加这种抓捕活动,虽然准确说来,抓捕跟她关系不大,她的主要任务是:帮忙辨别来人。虽然不知道这个组织成员到底有多少人,但目前看来,“秦戈天”显然是其中的主要成员之一,作为他的“前女友”,假如来人是他的话,她就能够立刻辨认出来。另外,还有那个所谓的“收旧货”的人,他们也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其实,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即使来人是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夏午阳他们也必须要请他回去“喝喝茶”了。
而当辛宸领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走进她的视野中时,她的心口猛地一揪,果然,是他!秦戈天!
她清楚感觉自己胸腔内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她甚至有种担忧:会不会被那正在走来的人听到?
然而,她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那两人沿着距她半步之遥的小路缓缓向园内走去,并没有人注意到,假山后还有她这样一个人存在。
待看到那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通过内院的月亮门之后,她才敢放开声音吸了一口冷气——秦戈天的出现,让她确定了自己的推测——那个可怕的组织的确真的存在着!
她忙不迭地发送出了短信,片刻后,夏午阳和严珽的手机同时震动了起来——“来人就是秦戈天!”
严珽不动声色地招待着“贵客”,此刻,他嘴边含着的微笑实在堪称最佳迷药,几乎能够搅乱这世上任何一个雌性动物的心扉,但却很难让他的“贵客”有丝毫的恍惚。
秦戈天毫不客气地端起了白瓷杯,喝了一口,是纯正的武夷山金骏眉。他眉头舒展,轻轻赞了一声:“好茶!”
可惜,他只知茶好,却不知道这杯更好——这细腻胎质糯密洁白、釉水莹润的八角杯,正是典型的明朝德化“猪油白”。这一只小小的杯子,在拍卖会上拍出个三四十万实在是很随意的事情。
就算再土豪,拿三四十万的古董当平常的饮具用,也实在是有些过了,严珽此刻如此做派,当然不是为了炫富的——他先前是往古董圈里放的消息,假如安然的猜测只是猜测,来人就不会是个对此道完全不通的外行人。
可看着对方连对那杯子连个眼角余光都没有多留,就知道,他恐怕只是把那只杯子当成了个普通的饮具而已。而此刻,他的手机轻轻地震动了起来,他道了声抱歉,看了一眼短信,心中了然。
“请问先生贵姓啊?”明知得到的不会是真话,严珽依然客气地问道。
“免贵姓林!”秦戈天笑着回答,随意报了个姓,他也不再啰嗦,单刀直入道:“严先生,请问我们可以开始了吗?能麻烦您把我的赏金拿出来吗?刚好大家一起验验货!”
“这是自然,李庚,你去把准备好的赏金拿来吧!”他挥挥手,李庚就一声不响地出了门。
这次的赏“金”真是名符其实——价值3千万的足赤金条!体积有香烟盒大小的八根金条被一个壮汉抱在怀中,虽然他是个练家子,连大气都没有喘一个,但从他那重重的脚步声中,谁都不会怀疑那金条的重量——足有一百多公斤的重量,抵得上一个彪形大汉的体重了!
看到金子,秦戈天的眼中闪过了一抹亮色,但他很快就按捺住了自己的冲动,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了一个丝绒锦盒,轻轻打开,递到了严珽的眼前。
尽管严珽见到过不少的宝物,但这颗祖母绿宝石对他来说,意义却与众不同,他忍不住呼吸一滞,双手接过了这最后一颗宝石,拿到眼前细细端详起来。
但凡大自然孵育的天珍奇宝,仿佛一眼就可看出其与众不同——在那黑色的丝绒衬底上,静静歇着一片碧绿——那是从毫无人迹的深山老林之中偷取的幽谭之水,似乎凝结着千万年来的一抹幽思,用温润的姿态绽放着慑人心神的魅力。
严珽这件家传宝物的名贵之处,就在于那一串十二颗祖母绿宝石的碧绿颜色几乎完全一致,而每一颗都是万里挑一,晶莹无瑕。
虽然,他在看到这颗宝石的一瞬间,几乎就确定了,这正是自己家遗失的那一颗!
他不动声色地朝李庚点点头,后者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接过了这颗宝石。
见秦戈天的目光立刻射了过来,严珽立刻解释道:“不好意思,这颗宝石还是需要拿走鉴定一下才好。”
秦戈天皱了皱眉头,他只身前来,临行前已经被交代了很多事,他知道对方的身份,也知道这三千万对对方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并不值得其做手脚去坏了自己名声,可他还是忍不住违背了上面的交代,多说了一句:“那就麻烦您多等一刻,等我验好了这些赏金如何?”
“当然没问题!”严珽大度地一笑,朝着他点点头。
秦戈天见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手持式金属元素分析仪。这个仪器长得好像科幻电影里的激光枪,方方正正的“枪身”之后是一个巴掌大的显示屏,前面的“枪口”是一道狭长的细缝。这个看起来很高大上的仪器其实就是一个光谱分析仪,通过X射线来鉴定金属的成分。
此时,那八根金光灿灿的金条此时已经放在了他身侧的茶几之上,他把“枪口”对上其中一根,几秒钟后,分析数据就已经出现在了显示屏上:99.992%AU。他满意地点点头,一丝不苟地把每根金条任意选了三四个地方做了检测——全部都是足金。
高科技手段的确迅捷,他全部检查完才不过五分钟而已,秦戈天这时才觉 得心里踏实了一些,对着严珽一笑道:“抱歉了,家里人交代过要认真些。”
“这是自然!”严珽不以为意地一笑,当他看到对方拿出了那个检测仪才发现对方这怪要求其实真是深思熟虑——他们一不转账,以免账户被冻结,或是泄露身份;二不要现金,三千万的现金要查验上多久?携带起来又会有多少不便?而金子,只要是真的,无论在哪个地方,都可以很轻易地变现。即便他们会承受一些变现兑换的损失,可安全性却是高太多了啊!
严珽又朝着李庚点了点头,看他捧着宝石出了门,这才又朝秦戈天笑道:“请坐请坐。”
期间早有女仆上前为他换了新茶,让秦戈天惊奇的是,面对这近在咫尺的晃眼金条,那侍者居然可以视而不见,连眼风都没有扫过一个,这样的定力就算是他也未必有,而那却仅仅是这院子里一个端茶的女仆而已。
此时双方再落座,才真有了一份宾主尽欢的气氛,秦戈天脸上的笑容也更真心了三分——他却不知道,手中端着的茶杯早就被换做了普通的骨瓷杯了。
“林先生,不知您从事什么行业啊?”严珽闲话家常似的开了腔。
秦戈天早就毫不客气地把那几根金条放入了背包,此刻面对对方的寒暄,他灿然一笑:“金融业。”
“哦?是银行还是证券、保险?”严珽随意地问道。
“风投。”秦戈天随口说道,他今天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还郑重地打着条靛蓝色的领带,如果不是他手里的皮包因为装着今条而显得鼓鼓囊囊,略有些违和,还真像是个年轻有为的佼佼者。
严珽看着对方,想起安然所讲过的事,虽然她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可他此时却忍不住想要给对方四个大字:衣冠禽兽。
各有心思的两个人随意寒暄着,都是惯会做戏的人物,任谁看去,都觉得这两人之间全是相见恨晚的惺惺相惜。
不过,在这相谈甚欢的时候,秦戈天还是敏感地发觉事情有点不对:“严先生,不知道检验还要进行多久呢?这时候也不早了,家里人还等着呢!”
“我问一下,应该很快就好了!”严珽立刻拿起了手机,拨出了电话。
说了没几句,他煞有介事地擎着手机往房外走去,一边回头朝秦戈天道:“真是抱歉,检验那边出了点问题,我过去看一下。您先别急,请随意坐坐,我稍后便回。”
“那你先去忙吧!我不要紧的!”秦戈天点头微笑,待他的身影一消失,他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不见了。搞什么鬼?难道消息是错的?东西不对?
不过,他邪邪一笑,拍了拍手边的背包,东西到手了还想让老子吐出来?没门儿!
他端起茶杯,举到面前,借机左右打量了一番——除了刚才给他换茶的那个女仆,再没有其他人了。他忍不住心头一乐:这装模作样的家伙,家里整的跟大观园似的又怎么样?住这荒山野岭的,就连钟点工也不好雇吧?
只听啪的一声,他手中的茶杯就“不小心”跌落在地,他连忙慌乱地弯下身去捡,却又“啊”地一声叫出声来!
那女仆见“客人”出了状况,连忙上前来看,就见对方紧紧捂着手掌,一脸的吃痛模样,也不知是不是被碎瓷割破了手。
“先生,你没事吧?手怎么样了?”她语气连忙关切地问道,神色却并不慌张。
“我手被割破了,能麻烦你帮我拿个创可贴吗?”他皱着眉头道,对方说了句稍等,就快步出了大门。
看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他脸上浮上一抹得色,紧紧相握的双手松了开来——白净的手上连一丝血迹也没有!他伸手把装满了金子的包往怀里一抱,就准备不告而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