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不解其意,只得闷闷不乐的折回。
这一日黛玉当完值,宝钗紧走几步追上去道:“林妹妹,身子好些了吗?”
黛玉罕道:“我何曾生病了?”
宝钗面上讪讪地道:“那日雪雁说你身子不爽快,还把我关在门外边呢。”
黛玉置之一笑,也不答言,两人走到碧草堂时,正碰上晴雯要送宫扇给各宫的娘娘,见宝钗来便冷哼了一声道:“薛姑姑现在是圣上面前的大红人,怎么肯贵脚踏贱地来这里了?仔细污了薛姑姑的鞋子!”
宝钗先看雪雁声气不对,黛玉对她也淡淡的,又见晴雯也这么说,不由得动了真气道:“我来不来这里岂是你能管的?我劝你还是好好做自己的事吧。”
晴雯冷笑道:“我自然是管不着你来不来,但我却怕你一来这碧草堂指不定又多了什么东西出来?万一又是万岁爷的东西,岂不是又要担着一桩关司?我们可是担待不起。”
宝钗立刻变了颜色,知道是佛珠事发,但若不弹压住晴雯,岂不更让自己没脸?
她含怒道:“你说话须仔细你的舌头,无凭无据的胡说赖人,这事可不是说笑的。”
晴雯道:“是是是,薛姑姑是谁啊,跺一跺脚半边皇宫的地皮都要震一震,我怎么得罪得起?但我也只一句话,若叫人不知,除非已莫为。”说完拿着扇子自出去了。
话说了这份上,宝钗更不好进去了,心中又气又怒,愤愤的回到自己的房中,暗暗生气。
这一日上早朝时,议完了事,康熙和各位阿哥们闲聊一些家常。
康熙看着十四阿哥忽然说道:“胤禵年纪不小了,朕打算把礼部侍朗罗察之女完颜氏赐于你!”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八阿哥和九阿哥,同情地看着十四,却不敢上前帮言。
十四呆了好一会儿仍没反应过来,直到旁边的十阿哥推他:“还不谢皇阿玛赐婚。”
十四阿哥慢慢的站起身,缓缓地说:“儿臣还年幼,尚末考虑婚事,赐婚的事皇阿玛是否可以推后几年?”
康熙毫不在意地说:“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我听你额娘说过,完颜氏娴德温良,可堪与你相配。”
十四笔直的跪在地上,紧抿着唇,眼中闪着不顾一切的光芒,大声说:“皇阿玛,儿臣喜欢的是贾家的三小姐贾探春,不喜欢完颜氏,请皇阿玛将贾家三小姐赐给儿臣当嫡福晋。”
康熙不动声色地道:“你不要忘记了祖宗的规矩,汉人是不可以当皇室子弟的嫡福晋,就连侧福晋也不可以,你若真喜欢她,倒可以纳她为庶福晋,不过前提必须要娶完颜氏。”
十四阿哥料想探春的脾气定不会当小,因此仍壮着胆子道:“四哥比我年长,尚末娶亲,儿臣也不愿意这么早就娶亲。”
四阿哥一震,垂下眼眸,这个老十四,没事就拉他下水!
康熙看了一眼四阿哥淡淡地说:“他也一样,要娶那拉氏为嫡福晋!”
同一天内为两位阿哥赐婚,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林佳黛玉,拟旨,传朕旨意,将费古扬之女那拉氏赐于四阿哥胤禛为嫡福晋,将罗察之女完颜氏赐于十四阿哥胤禵,择日完婚!”
黛玉拿着笔的手不停的抖着,却是一个字也写不下去。
脑子里乱嗡嗡地响着,皇上给四哥赐婚了!是那拉氏!那她怎么办?
黛玉咬唇,几乎不也再看四阿哥一眼,生怕看了,就沉沦在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万劫不复!
四阿哥也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地说:“皇阿玛,儿臣心里只有林佳黛玉一人,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隙容纳别的女子!”
十四阿哥忙跟着说:“儿臣和四哥一样!”
康熙大怒道:“真是一个娘生的两个倔种!竟敢抗旨不遵,莫非要朕动刑吗?”
四阿哥深深的看了一眼黛玉,向康熙磕了三个响头,慎重地说:“匈奴不灭,何以为家?此刻土番西藏等地暴乱,儿臣愿领兵去平乱。”
十四阿忙道:“儿臣也愿意和四哥一齐去领兵平乱。”
黛玉震惊地看四阿哥,眼泪差点滴了下来,他可以为自己拒绝皇上,他可以为了逃婚而情愿去边关平乱,有四阿哥这番话,她等多久都愿意!
康熙怒极反笑:“好好好,不愧是朕的好儿子!既然你们这么想打仗,那就去吧!胤禵去征讨准葛尔,胤禛去西藏平乱,若不能得胜,就永远不许回北京城。”
两人磕头恭敬地道:“儿臣遵旨!”
下朝之后,黛玉只觉得全身被抽干了一般没有一丝力气,眼见四阿哥被罚平乱,她却不能帮上半分,不由得忧心如焚。
正在六神无主之时,听到三短一长的敲门声,她避开众人,悄悄的开了后门,只见一个小太监闪身进来,见她一脸惊讶忙出声道:“是我!”
黛玉引他至偏厢房,低声道:“你可真大胆,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四阿哥笑道:“人总归要死的,若能因为你死了,我也不枉这一世了!”
黛玉忙捂上他的嘴道:“不许胡说。”
星月黯淡,微风拂面,一时间两人静静的面对,满肚子的话此刻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你这次外出……”
“我要走了……”
良久,两人一齐出声,说了一半都停了下来,心中翻涌着无尽的苦涩。
四阿哥缓缓地说:“我真不懂皇阿玛为什么不让我娶你?”
黛玉张了张嘴,终于把话忍了下去,再次开口却是问:“边塞之地苦寒,你要多加小心。”
四阿哥扶着她的肩叹了口气道:“只有争取更多,才能得要自己想到的东西。”
黛玉想了想道:“不管你在那里是好是坏,总要设法让我知道。”若你有万一,我定倾力相助。
四阿哥道:“你识得我府里养得信鸽,到时候让它们给你报平安,放心,只需一年,我定能得胜而归。”
黛玉忍不住靠在他的肩上,幽幽的叹了一声道:“我知道,无论怎样,我都会等你的。”
四阿哥将自己的紫玉箫取下交于黛玉道:“我来取箫的时候,就是迎娶你的时候。”
黛玉心一暧,将那日求来的平安符戴在四阿哥的脖子上道:“你要好好保重自己,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也不依。”
两人虽是笑着说话,声音里却带了一丝涩意的鼻音。
四阿哥抚着平安符,心中暧意温然,缓缓地说:“自幼皇阿至就不喜欢我,那也罢了,反正十几个儿子,能在他眼里的也只有一个太子。可是自己的亲生母妃为什么也不喜欢我?她是我的亲生母亲,为什么连她也不待见我?她的眼里,只有老十四,无论十四做错了什么,她都高兴,都替他遮掩。
可是对我却十分苛责,到最后将我送于佟贵妃收养时,连一丝痛心的表情都没有,那时,我真的伤透了心。这二十余年来,父母眼中,我皆是可有可无之人。
我只觉得这世上再无人关心我,于是性子越来越薄凉,可是自从遇到你了,我便知晓在这世上依旧是有人关心我,可以为我生为我死的。所以,哪怕是舍了性命,我也要护你周全,娶你为妻。”
黛玉心中侧然,握着四阿哥的手轻声道:“无人爱你,由我来爱,无人关心,由我来关心你,你记要记得这世上你不是孤单的,有一个人愿意等你一辈子!”
四人相拥坐了半晌,最终四阿哥站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该回了!”
黛玉背过身拭了拭泪道:“多保重。”
四阿哥握着她的手道:“皇阿玛眼下对你不错,可是帝心难测,宫中人心险恶,你也要保重。”
虽是有万般不舍,两人也只能执手相望泪眼,最终依依惜别。
只说十四阿哥回到府里,闷闷不乐,思来想去,决定要见探春一面,细诉自己的为难之处。
两人见面后,诉了别来之情,探春却瞧十四不往日那般大笑大说,言谈间兴致缺缺,不禁问道:“今日你怎么话这么少?”
十四阿迟疑了半晌方开口道:“皇阿至今天给我和四哥指婚了!”
探春只觉得心如同有人用巨拳捶了一下,疼得抽了起来,面上仍带着笑道:“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配得上十四阿哥。”
十四心中难受,烦躁地说:“别说了,我喜欢谁你难道不知道吗?还在这里呕我生气?难道让我把心剖出来给人瞧瞧才行吗?”
探春也沉默下来,手中玩着一根草茎道:“你打算怎么办?”
十四痛苦的揪着发道:“不知道!我拒绝了赐婚,准备去边关打仗。”
探春看着他,深深地说:“你真的拒绝了皇上?”
十四点点头:“皇阿玛说要娶你必须娶完颜氏为嫡福晋,我,我心里只有你,当然不能答应了!”
探春心中感动,握着他的手道:“你放心,你去哪里,我就陪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