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学问不难,但要把做学问与做人融而为一,形成自己独一无二的特色,却很不容易。古人说:“文如其人。”然而我们观察生活中人,就不难发现:有的人文风高雅、文笔妍丽,做人却很庸俗,形象、气质也颇粗鄙;有的人文思精巧、想象奇特,做人却很死板,殊少创意;有的人文风奔放,豪迈慷慨,处世却谨小慎微,阳刚之气不足:有的人文笔幽默,嬉笑怒骂,为人却很严肃,不苟言笑……凡此种种,要么人不如文,要么文不如人,两者都未合一。
但是,用“文如其人”形容南怀瑾先生,则恰如其分。他的为人如同他的文章,朴素而雅致,随和而亲切,于平凡中自显不凡;他的文章如同他的为人,广学而多连,杂采而博贯,于随适中自见精神。人与文合一,正是大师境界。
为什么南怀瑾先生能把学问做到大师境界,而普通人不能呢?原因恐怕不在于智商高低和用功深浅,而在于求学态度。普通人求学是为了别人:什么学问能换来一个不错的文凭,就学什么,不管它有没有用,甚至不管它是对是错;什么专业好找工作,就学什么,根本不理会自己的真正爱好何在:什么知识能拿到人前炫耀,小小地满足一下虚荣心,就学什么,根本不考虑知识的真正价值……为别人学习,必然扭曲了自己。
南怀瑾先生正好相反,他做学问完全是为了自己,内修心性、品格,外修形象、言行,做人与做学问不分家,真可谓得之于心、用之于身、随之于意,到了这种境界,称得上是真学问了!
更难能可贵的是,南怀瑾先生对古今中外各种学说,既不偏爱也不轻视,能够自由出入诸家学说之门,在取舍之间又能保持理性。从少年时起,他便博览群书,年轻时又四方奔走,求学问道,除精通佛、道、儒诸学外,兼及文学书法、诗词曲赋、医药卜算、天文历法等,他对拳术、剑道等多种中国功夫,亦颇有心得,曾任军校武术教官,真可谓文武双全、学贯古今。美国学者彼得·圣吉这样评价他说:“南大师的种种成就,似乎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美国国务院驻中国的一名高级官员曾告诉过我,按照传统,中国皇帝的顾问必须是集一切文化传统于一身的大师级人物。这位官员说:‘南先生可能是符合这种传统的最后一人。’”
然而,南怀瑾先生最令人敬佩的是他学以致用、积极入世的精神和严谨的治学精神。他青年时代便已取得了“禅宗大师”、“密宗上师”的身份,但他并没有出家为僧或隐居避世。为什么呢?他曾说:“‘一切世间法,皆是佛法’世间的一切皆是佛法,并不一定说脱离人世间,脱离家庭,跑到深山冷庙里专修,才是佛法。”所以说,南先生虽未出家,却并不妨碍他以佛家“自度度人”的精神,从事“自利利他”的事业。
南怀瑾先生青年求道,中年著书立说,老年大开讲席,弘法度人,期间还经营多家公司,创办文化研究与交流机构,并积极从事公益事业,在济世利人的同时,积累最新鲜的实践经验,以为做学问的营养。时至今日,南先生已届九十高龄,仍积极从事对社会有益的事情,除讲学外,每天还接待川流不息地来访的客人、学生,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人解决实际困难。弟子们认为,他年事已高,应该安享清福了,无须过于操劳。但南怀瑾先生则认为:有公无私,私自在其中;有私无公,私都保不住了。他每天忙着帮助别人,实际上也是在帮助自己。做人做到这等境界,不愧大师之名,足可一生无憾了!
成功不在于资源贫富,立业不在于学问大小,幸福不在于金钱多寡,快乐不在于运气好坏,关键在于求我所爱、行我所思、用我所学、乐我所得。我们很难在短时间内如南怀瑾大师那么博学、睿智,但只要学到他做人与做学问不分家,时时身体力行的务实精神,一生就受用无穷了!
学道千日,悟道只在一个法门。南先生著述甚丰,对佛学最有心得,于儒学、道学也下过大工夫,要把他的学问全部“拿来”,殊非易事。本书择其精要,并撷取跟日常处世为人息息相关的内容,集成一册,以待有缘。本书共分三个部分:上篇“听大师讲佛”,阐述佛学平凡至极而又高明至极的要旨:中篇“听大师论道”,介绍道学完全收心而又完全放心的精义;下篇“听大师说儒”,论述儒学翩然入世而又飘然出世的风格。三家的道路不同,行到尽头,原来是同一个和谐世界。这也是南大师讲学的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