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目的地,安心盘坐在那块大石上,闭着双目,气沉丹田,十指结了个复杂的手势,倏地感觉衣角似乎被拉扯着,安心仍闭着眼睛不动,不疾不徐的完成动作,轻吐出口中的浊息,这才缓缓睁眼,侧目看向身旁正忙着扯她衣角的小兽。
微微一笑,安心抱起了小兽,抚摸着它背部光滑柔顺的毛发,轻声道,“吱吱,是不是想我了啊?你主子我明日就得离开此地,你终于自由了,恭喜恭喜。”
小兽听懂了安心话中的含义,似模似样的点了点脑袋,轻轻叫了一声“吱吱”,代表它知道了。
“真是没良心,也不看看这几年是谁每日不辞辛苦的喂养你的,我要走了,你居然一点都不伤心,要你何用?”安心微眯了眼,倒提着小兽的尾巴,右手一扬,使力把它甩出了老远。
小兽在空中灵巧的翻身,轻松落地后打了一个滚,雪白的毛发上沾上了一地的尘土,它嘴里“吱”了一声,迈开小爪子爬到安心的身旁。
“灰扑扑的真丑。”安心斜睨了一眼这只奇形怪状的动物,脸上有着些许疑惑,清声道,“你长的跟老鼠有七八成相像,可为什么你的毛色是银白的?白老鼠我还见过,你这样的怪物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吱吱吱,”小兽直起身体,两只爪子胡乱比划。
“人兽有别,虽说你有些灵性,在动物界智商也算比较高端的,但我还是听不懂。”安心翻了一个白眼,无奈的摊了摊手。
小兽有些沮丧的停止了比划,两只乌黑溜溜的小眼睛呆呆的看着安心。
“别看了,我明日就离开了,反正你现在长大了,也饿不死。”安心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后的灰尘,说道。
说完,安心最后深深的望了一眼温泉,眼中带着无限眷恋和不舍,似乎要把这处地方镌刻在心底。
“再见,或许有一天我还会回来的。”安心喃喃的说道,不知是对脚下正在扒拉她鞋子的吱吱说的,还是对自己的说的。
第二日,安心早早的起了床,搬了她那把已经宝贝几年的躺椅放在小院中,大马金刀般的等着她名义上的父亲找上门来。
是兴师问罪还是执手相看泪眼,左右不过就这两种可能性。
安心悠闲的躺着摇动椅子,脑中浮现出前世那些谈情说案的段子,久未谋面,一朝相见,若是两人真心相爱,是否会抱头痛哭?书中都是这般所述,想来不会有假。
想的正入神时,耳中突然传来与那天镇上如出一辙的马蹄声,眸底划过一抹趣味,勾唇一笑。
“姑娘,请问这是安家吗?”院子门大敞四开,来人骑在马上,看到了正躺着假寐的安心。
“这里就是,有何贵干?”安心眼皮都懒得睁,懒洋洋说道。
“将军,这里就是夫人居住的地方。”安心听到一男声恭敬的说道,接着便听见窸窸窣窣的下马声,和走路声。
安心睁开眼,身子像没骨头一般依然软在躺椅上,扫了一眼正往这里走过来的来人,为首的果然就是那天市集所见的英俊男子。
心底涌上一丝诧异,这就是她父亲?按照娘亲的年岁来算,安连城应该已过而立之年,为何相貌这般年轻?
“姑娘,请问你是谁?”男子进门先四处打量了一圈院子内的情形,望着简陋的小院,他眸底浮出一丝心疼。
“问别人名号之前,是否先自报家门?”安心站起身,目光落在男子的脸庞上,近距离观看下,这张脸与自己更是出于一辙。
安连城还穿着那日市集所见的墨色锦袍,宽肩窄腰,腰束玉带,五官白皙,尤其是双眸,乌黑深邃,如一块上好的黑曜石,散发着清幽的光,衣袍前襟染上了点点灰尘,想必一路是栉风沐雨,风餐露宿。
安连城正左右环顾,听到安心的问话,视线落在她身上,在她的面容上停留了片刻,眸光闪了闪,声音极为清润柔和,“我是你爹。”
“抱歉,本姑娘生父早逝多年,实在没有你这般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年纪的”爹“。”安心扬了扬眉毛,那个爹字稍微咬重了音色,他轻飘飘的四个字,就想当往事不存在?
“我如果不是你爹,为何你容貌与我如此相似?”安连城轻笑了一声,眼中含着浓浓的戏谑。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长得像又能证明什么?”安心眼珠转了几转,随即笑嘻嘻说道,“我看你长得有点儿像我未来夫君的模样,或许这是上天有所暗示,你说对不对?”调戏自己的亲爹,她这样的做法,估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饶是安连城性情再从容淡定,也被安心大言不惭的话惊的怔了半响,清隽的面上有着一丝愕然,无奈道,“我是你爹,这点毋庸置疑。”
“你是这些年第………”安心眉间甚是苦恼,想了一会,才瘪了瘪嘴说道,“第四十八个冒充我爹的了,谁让我家娘亲国色天香,想做我爹的人数不胜数,这样吧,你给我的银子若是多过前面那四十七个人,我就勉为其难认你做爹了,如何?”
“你娘有很多的追求者?”安连城好听的男声带了一丝暗哑。
“你以为我娘亲这么没销路?垂涎她美色的人多了去了,从村头排到村尾呢。”安心煞有介事的点了点,接着又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可怜我亲生父亲死的早,娘亲谨守好女不喝两家茶的古训,恪守妇道,说要从一而终,为我那死去的父亲日日焚香祷告,希望他早登极乐。”
安心一口一个死字,使得面前正凝神细听的安连城暗自皱眉不已。
“安心,别胡言乱语了啊,不许这样编排你父亲。”在内室中时时注意外边动静的凌素素听到安心不着痕迹的诅咒之语,终究没忍住之前答应安心不出屋子的诺言,责怪道。
安连城闻言,猛地顺着声音转过头去。
只见木屋门口凌素素俏生生的站立着,黛眉杏眼,明眸皓齿,柔美的面容并未经过时光流逝而留下任何的痕迹,身段依然纤细轻盈,如弱柳含风般亭亭玉立,眉眼中俱是满满的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