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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如海一想,确实大为有理,因请了胤祥父子与黛玉英莲来商议,他父子二人自是十分情愿,惟独黛玉既舍不得离开父母,又不忍与弘晓分离,贾敏见她为难,笑道:“我知道你的心事,但只此次不比以往,至多不过三五个月,咱们一家自会团聚。况搬迁一事,说来容易,真要行动起来,到底繁琐复杂至极,你二人留在家里,亦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先京里去安排。”她方点头应了,自与英莲回房收拾行李不提。那贾敏亦相跟着,去为二人准备馈送亲友各色土物人情等类。

几日后,黛玉与英莲便辞了如海夫妇,带了一众丫头婆子,与弘晓一道登舟而去。原本黛玉欲劝湘莲同赴京城的,偏他此次返回扬州后,竟与她生分不少,每每找他说话解闷儿,都被他拿话推脱了,倒弄得她不好再接近他。

在路不记其日。那日入得京城时,便有怡亲王府打发车轿马匹来接,依弘晓之意,自是巴不得黛玉住进自家府里,偏黛玉笑道:“你的好意我与姐姐心领了,但只既来了京城,断没有不住外家住别家之理,况我心里亦记挂着外祖母,有许多话儿与她说,竟仍住在她家吧。”

弘晓便有些神色不豫,叹道:“我家亦是别家吗?你住在贾府,何曾有一日真正开心过?何苦白为自个儿讨气受。”

见他不自在,黛玉欲要拿话安慰,到底不知该从何说起,只闷着不说话儿。一旁的英莲见二人皆不悦,因对弘晓道:“虽则妹妹与你定了亲,于礼来说,却不该再见面的,这会子若住到你家去,难保没有人乱嚼舌子,使她名誉受损。贾府我们确是住得不开心,到底有几个姐妹真心相待;再者,爹爹妈妈很快便会来京,到时自会接了咱们出来,又能委屈到那里去呢?”

弘晓方意识到自个儿唐突了,随即拉了黛玉不住陪不是,她又何曾真正恼了他?只几句话过后,便和好如初了。

黛玉又正色道:“此番你本就琐事缠身,既要向皇上复命,又要安排福晋前往扬州,这会子还是先家去梳洗歇息一番,明儿还有得忙的。再者,我和姐姐到底不方便出门子,还得劳烦你为咱们挑选一处宅子,罢了我悉数点银子与你。”听她说罢,弘晓到底点头应了,但执意要亲送她去贾府,黛玉强他不过,只得上了怡王府的马车,往荣国府街驶去。

一时到得荣国府大门外,便见贾赦贾政等人如上次一般,身着全副朝服侯在门外,想是早已得了信儿。弘晓并不理会他们,只隔着帘子,不住叮嘱王嬷嬷雪雁等人,要好生照顾好黛玉,有什么困难或需要,一定要打发人去说与他知晓。

那贾赦等人早已吸取上次苏培盛来时的教训,直接命媳妇婆子们,赶着黛玉的车进了大门。直至车已瞧不见踪影儿了,弘晓方翻身上马,往怡王府行去。

其时贾母王夫人等亦已得了信儿,命鸳鸯并几个老嬷嬷接了出来。一时到得上房,便有贾母亲自迎了上来,一手携了黛玉,一手携了英莲,至上首榻上坐了,方叙些个别后的闲话儿。少时,又有李纨、凤姐儿并三春姐妹一道过来了,都拉着二人亲热的说道起来。

惟独王夫人一脸的不高兴,她本以为黛玉不会再回来,因谋划着过一阵儿便回过贾政,为宝玉和宝钗行文定之礼,偏世事无常,不想她去扬州转了一圈,竟又回来了,宝玉那颗才刚平息的心,怕是又要起伏不定了吧?再者,前儿她恍惚听元丫头提起,那宝亲王与福晋都对那林丫头亲睐有加,看情形儿要聘了作侧福晋,把她懊恼得不行,前儿就不该让那丫头去宝亲王府的,这会子可好,眼见她就要危及元丫头的地位了,真真是引狼入室!

晚间自然又是治酒接风,薛姨妈与宝钗母女亦过来了,英莲忙上前见礼,又命春纤捧了土仪酬献,言谈间是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宝钗心里便有些儿纳罕,因笑问道:“妹妹与林妹妹去扬州转了一圈,竟出挑得这般气象万千了,林妹妹真真会调理人儿。”

黛玉听了便有些不喜,正欲开口,便见英莲浅浅一笑,道:“姐姐有所不知,此番我返回扬州家里,到父母灵前上了香,又到故地重游了一圈,儿时的记忆可算是彻底复苏了。因想着小时母亲与我说过,名门千金就该有名门千金的气派,我便日日缠着妹妹,习学一些诗书礼仪之类的,原本以为学得不好,这会子听姐姐这么说了,我心里算是有底儿了,明儿见了爹爹,也不怕他面上无光了。”

“爹爹?”听罢她的话,宝钗失声叫道,“妹妹不是父母双亡了吗?那里来的爹爹?”

黛玉笑着接道:“莲姐姐说的爹爹,却是家父。因着与莲姐姐亲父旧日的交情,此次家父认了她作女儿,并改了她的姓氏为‘林’,这会子姐姐便是我林家的大姑娘了。”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尤其宝钗更是又羡又妒,她没有想到,不过短短几月功夫,被她家银子钱买来的小丫头,这会子竟一下子尊贵更甚于她!而这一切皆是因黛玉而起的,她实在找不出理由来,让自己本就恼她的心,不更加嫉恨她一些儿。但面上并不露出一丝一毫来,只与三春一道,围着二人说笑不绝。

“老太太真真好福气儿!”忽听王夫人叹道。贾母听罢,笑问何故,王夫人似笑非笑,道:“老太太挑了个世上最聪明的女婿,不独文章写得好,贵为前科探花,连账也算得这般灵醒,不过短短数日,又多了一个女儿,偏不留在自个儿身边养活,只等到时候多收一份儿聘礼,真真是让人不服也不行啊!”

一席话说得贾母登时沉了脸,黛玉与英莲亦拉下了脸子,众人见状,都不敢则声,那王夫人犹道:“不知道姑老爷多早晚来接二位姑娘,总不能连嫁妆都想略过不提吧?”

贾母大怒,道:“这也是你一个作舅母的该说的话儿?我猜着你也厌烦我们娘们儿,不如唤了你老爷来,越性今儿都说明了,我们也赶早离了这里,大家干净!”说罢命两个婆子去请贾政。李纨听者这话不像,忙带了姊妹们出去,那薛姨妈与宝钗也趁机回避了。王夫人不敢再吭声儿,却也硬撑着不说一句软话儿。

“舅母勿须烦恼。”黛玉忍住气儿,款款起身道:“皇上前儿已说过了,不日便会调家父进京为官,不过三二个月,自会举家搬迁入京,不会叨扰舅母多久的,至于我们姐妹的一应吃穿用度,迟些儿我自会命人送银子与凤姐姐。”

王夫人听她如是说,方反应过来论官衔爵位,那林如海原胜于贾政,一旦他真进得京来,自少不了礼尚往来,彼此提携照顾,因赔笑道:“才刚是我糊涂了,万望老太太与大姑娘见谅。”贾母仍是没有好脸子,她也不好多说,讪笑着退了出去。

少时回至荣僖堂,却见薛姨妈与宝钗正一脸忐忑的侯着她,王夫人忙上前道:“都这会子了,妹妹作何不家去歇息?”薛姨妈叹道:“我与宝丫头不放心姐姐,故先来这里侯着你。才刚姐姐确实浮躁了些儿,不拘怎样,老太太到底是长辈,便是心里再不喜欢,面子情儿到底要顾着。”

王夫人叹道:“妹妹说的我何尝不知,才刚竟似被什么迷住似的,只觉不吐那些个话儿,心里便不痛快!这会子可好,生生把个林丫头得罪了,才听她说方知晓,她父亲不日便会升迁进京为官,原本他就是朝廷大员,此番进京,再无不升几级的道理……”

见王夫人一脸烦恼,宝钗笑道:“姨妈竟不必担心。依我说,姨妈到底是林妹妹的长辈,她又能恼你到那里去?你只管这几月对她热络些儿,多关心照拂一点子,她自会改变看法的。”王夫人一想,别无它法,只得先这样了。自此,她对黛玉和英莲着实热络起来,不独吃穿用度尽着上好的挑,还日日遣人来嘘寒问暖,倒弄得姐妹二人有点子不知所措起来,这些皆是后话了。

见王夫人离去,贾母犹不解气,拉了黛玉叹道:“不知道你这舅母是否疯魔了,见天家的说些个糊涂话儿,你可不要往心里去,横竖有我在呢。”又对英莲道:“才刚听你说作了林家的女儿,定是见到我那敏儿了吧?”英莲感激道:“妈视我如己出。”贾母点头道:“既是作了敏儿的女儿,这会子自是与黛儿一般,都是我的外孙女儿,我自会护得你周全的。”

黛玉淡淡一笑,道:“外祖母不必往心里去,横竖不过几月光景,待爹爹妈妈一进京,我与姐姐自会与他们一块儿,便是外祖母您,若在这里不开心,也尽可搬过去与咱们同住。”说罢将贾敏不日亦会一道进京,再以兆佳氏妹子的身份“下嫁”林如海的事一一说与她知晓,直听得贾母喜极而泣,道:“我与你母亲分离已二十几载,睡里梦里都想着多早晚能见上一面,这会子可好,到底让我盼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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