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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二人皆是脸红一笑,道:“实在等得心里发慌,只好闭目养神了。”

说话间二人方瞧见黛玉披风上湿了一片,旋即便忙忙与她收拾起来,幸得厅里有熏笼,二人遂一人扯了一边,熏烤起那披风来。

因着这一段儿见天家的操劳,只坐了一小会儿,黛玉便不由打起盹儿来,正迷迷糊糊之际,忽然觉着有人在轻抚自个儿的脸庞,她下意识便喃喃道:“别闹了……昨儿夜里闹了半夜还不够?让我歇一会子吧。”

脸上的手一下子抽走了,她方缓缓睁开一双美目,却见眼前站着的人,赫然是身着皇袍的乾隆!

黛玉忙起得身来,连衣衫来不及整理,便盈盈下拜,道:“皇上吉祥。”此时她方忆起才刚抚上自个儿脸庞的那只手,眼下屋里并无其他人,那只手的主人,自然是乾隆无疑了。想明白这一点后的她,端的是又羞又气,登时便烧红了一张俏脸。

乾隆清了清嗓子,方尴尬道:“弟妹不必多礼。”他想说自己才刚是情不自禁了,才会在无意瞥见她离席后,便扔下满殿的皇室成员撵了过来,然他到底没有说出口,他可不敢忘记,黛玉是何等刚烈倔强之人,倘自己真这么说了,指不定她会气成什么样儿呢?便是身为坐拥四海的帝王,又怎样?还不是怕心爱的女人会有哪怕一点子的不开心,即便她连正眼都不瞧自己。

“敢问皇上,臣妾的两个丫头那里去了?”生气中的黛玉,犹没有忘记该有的礼节,因强迫自己客气的问道。

“她们……,她们才刚有事,出去了一下。”乾隆略显狼狈的答道,“只怕这会子也该回来了。”他总不得如实与她说,是他命她的两个丫头出去的罢?

但只黛玉何等聪明样儿人?不说也知道才刚的情形,却也不再紧着这个问题不放,而是福了一福,冷淡而客气的道:“前面席上大伙儿还等着臣妾呢,臣妾就不奉陪了,请皇上恕罪。”说着连熏笼上的披风都不拿,转身便往厅门口疾步而去,瞬间便消失在了乾隆的视线中。

独留下乾隆一人,面对着满室那若有似无的馨香,暗自懊恼自己才刚的唐突,他本来是想来问她,是否她通过皇后,欲侧面转达与他的话儿,是否是真的?她真的要随弘晓一道归隐吗?

想着以后连这经年累月才能见着她一面的机会,都要没有了,他的心便疼得钻心一般。

有时候他也会想,倘若先遇见她的是自己,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呢?随即他又摇头否定了自己,似她这般绝尘脱俗的女子,就该享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干净爱情,自己又凭什么给她呢?只要能时常瞧见她,知道她过得好,也就罢了……

而要时常瞧见她,也就只有一条路,便是用自己手里的权势,将她,及她的他,她的家人,都悉数留下来!

为着二月十四日探春与明翊的婚事,整个儿怡王府和林府都忙得是人仰马翻、神衰力竭,连年和紧接着的元宵节都不曾好生过得,皆为忙着与探春准备嫁妆,制嫁衣打首饰等。湘莲的都尉府那边儿,更是忙上加忙,因先前弘晓与黛玉将欲归隐之意,大略说与了大伙儿知晓的,是以此番明翊也未再置宅子,添买仆人,只将湘莲府上最大的一所院子,细心洒扫装扮了,暂时充作新房。

黛玉知道湘莲那边并无多少家人,因赶着打发了几房家人过去帮忙,到底赶在二月十日以前,将一切收拾妥帖了。

二月十四日才五更天,探春便被以云珠为首的丫头婆子们从床上拉起来,沐浴更衣、描眉扑粉、梳妆打扮,直忙到天大亮以后,才算是差不多了。

跟着彩云与侍书两个,一人一边扶了一身大红新嫁衣的探春,缓缓行至银安殿偏殿,去与如海与贾敏见礼——因她母亲业已亡故,父亲又远在千里之外,明翊亦是父母双亡,故老两口儿两个,便充当了此次二人拜堂的高堂。

而探春因感念贾敏先前的大力关爱和眼下的无私相帮,坚持要在拜堂前,先与她夫妇两个行三跪九叩的大礼,是以如海夫妇与黛玉姊妹几个,这会子都侯在偏殿里了。

瞧得探春美艳不可方物的进来,大伙儿都觉眼前一亮,湘云更是直接跑到她面前,拍手道:“三姐姐好漂亮,真真是我所见过最漂亮的新娘子了!”

探春不好意思,因啐她道:“你倒见过几个新娘子?旁的不说,就林姐姐成亲那日,还不知怎生漂亮了,你都没瞧见,就知道胡说了。”因黛玉成亲那日,犹身处史家的湘云和贾家的三春姊妹,都不在被邀请之列,是以她才有此一说。

湘云笑道:“就是没有见过其他的新娘子,才说你是最漂亮的啊!”

众人都被她逗得掌不住笑了,满室那本就不甚浓厚的离别之情,更是被冲得一丝不剩了。

说着丫头取了两个大毛的蒲团来,于如海与贾敏面前摆好,探春忙上前跪于其上,恭恭敬敬的与夫妇俩行起礼来,待行完礼抬起头来时,她已是满眼的泪水,哽咽道:“姑爹、姑妈,感谢您二老对侄女儿和环儿的悉心照料,我们这一对失去双亲的苦命姐弟,才能够活得似现在这般恣意而快乐,您们的大恩大得,侄女儿只怕此生都还不完了……”

贾敏被她感染,亦是满眼热泪,亲自起身上前搀了她起来,道:“好歹我是你们的姑妈,那不是该的?只要你过得好,我和你姑爹也就放心了。”

黛玉忙上前温言劝道:“妈妈,今儿是三妹妹的大喜之日,咱们都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哭起来了呢?”

她方含泪笑道:“是我糊涂了。”说着命彩云和侍书道:“还不扶你姑娘去坐好,这么站着,怪累得慌的。”

她二人忙领命上前,不想探春轻推开二人,反转身又与黛玉跪下了,接着她含泪道:“林姐姐,你和姐夫,与我和环儿的恩情,更是妹妹我抛头颅洒热血都报答不了,让我也与你磕三个头吧。”

说着就要下摆,直唬得黛玉忙蹲下身去,一面用力欲拉她起来,一面急道:“妹妹这是作什么?咱们是平辈儿的姐妹,那有你跪我的理儿?你岂非是要折杀我这个作姐姐的吗?妹妹快请起来吧。”

探春却怎么也不肯起来,仍是固执的与她磕着头,黛玉无法,只得回头冲迎春惜春和湘云道:“姐妹们快过来帮我一把呀。”

三人听她招呼,彼此对视了一眼,方几步上前,却不是帮忙她拉探春,而是排成一列,亦跪在了黛玉面前,然后迎春先道:“林妹妹,才刚三妹妹说的话儿,却也是我、四妹妹和云妹妹,一直以来想要说的话儿,若非有你,今儿我一多半儿已被凌虐而死,而四妹妹和云妹妹,更是不知会遭受到何种噩运,又那里能如今日这般受用呢?还请你受我们三拜吧。”

湘云与惜春亦道:“还请林姐姐受我们三拜吧。”

这下儿黛玉是彻底慌了手脚,扶起这个,那个又拜下了,扶起那个,这个又拜下了,没奈何,她只得跪到四人面前,道:“咱们都是自家姐妹,定要如此生分吗?当年我寄居在外祖母家时,那不是你们在真心关怀着我?你们以真心待我,我自然回报以真心,是以没有什么感谢好言的,倒没的让这些个生分话,白伤了咱们姊妹之间的感情。”

三人仍是坚持道:“要拜,一定要拜。”说着果真有板有眼的对着黛玉拜起来,再想不出任何话儿可以解劝三人的她,只得她们拜一次,她便回拜一次,慌得贾敏忙命丫头去劝去搀,那里有用?

当一身吉服前来迎亲的明翊及贾环一干人等,被下人们领着进得听来,只瞧了第一眼,便被这姐妹对拜的戏码给惊住了,还是贾敏上前与他们道:“快去劝劝她们吧,说什么定要感谢黛儿的大恩大德,自家姐妹,何须说这些个生分话儿?凭咱们怎么劝,就是不肯起来。”

明翊与贾环忙领命上前,不住拿话解劝起来,兼之众丫头亦在旁相帮,到底劝得几人起来了,此时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去,姊妹几个瞧着彼此哭花的脸,不禁相视而笑,相互间的姐妹之情,无形中又加深了几分。

正相互嘲笑得热闹之时,忽见贾敏一拍额头,惊呼道:“都这个时辰了?还不紧着点上路,过会子误了吉时,可怎么样呢?”

大伙儿不约而同往墙上的壁钟看去,发现时辰果真已不早了,这才开始手忙脚乱起来,探春此时方意识到那有新嫁娘在拜堂前见夫婿的道理?登时羞得满脸通红,连连跺脚,忙催着侍书将红盖头给自个儿盖上,以遮掩一下自个儿的尴尬,众人瞧得都忍不住发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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