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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很快就见云珠嬷嬷一脸怒容的出来,冷冷道:“孙姑爷,咱们福晋有请!”说罢一甩袖子,复又入了厅里,孙绍祖不敢抗命,只能起身慢慢挪进去。

就见黛玉三人正与迎春一道,抱头痛哭,余者如紫鹃雪雁侍书等人,亦在一旁流泪叹息。

见得孙绍祖进来,众人当即收了泪,拉下了脸子,惜春本就藏不住话,先就怒道:“孙姐夫,你竟然这般待二姐姐,真真可恶之极……”说到一半儿,黛玉轻轻拉了她一下,淡淡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这样儿蛰蛰蝎蝎,随便一个人就与他说话儿,那里有公侯家小姐的气派?还是交由嬷嬷处理吧。”言下之意,你孙绍祖,还不配与咱们说话儿!

孙绍祖不敢吭声儿,只低头垂手立在一旁。

黛玉与云珠使了个眼色,她回过意来,因上前冷声道:“孙姑爷,咱们福晋和两位姑娘,要与二姑娘好生说说话儿……”

他忙接道:“就请福晋移驾隔壁的花厅罢,那里虽小,到底还干净,请福晋不要嫌弃才好,下官这就命人沏好茶来。”

“很不必沏茶,”云珠不客气的打断他,道:“那等粗劣茶,没的白玷污了咱们福晋,姑爷只管带路就好,罢了我再与你好生摆谈一番。”一面命紫鹃去取自带的茶水,一面亲扶了黛玉,往隔壁的花厅行去。

瞧着黛玉几人都已坐好,手里也捧着茶开吃了,云珠方与孙绍祖回至才刚的正厅。

“孙姑爷,横竖一时半会儿是说不完的,咱们还是坐下说的好,你说呢?”云珠反客为主,皮笑肉不笑道,说罢径自至首座上坐了。

孙绍祖不敢有违,便欲至她对面坐下,跟着就听她拖长声音“嗯——”了一声,他忙至右下首的椅子上坐了,她方脸色少稍霁。

这云珠嬷嬷跟了兆佳氏几十年,早已将她那套居高临下,以气势压人的行事做派,学了个八九成儿,好容易这会子有机会一用,心里是得意不已,又想着临行前黛玉的交代,遂冷下脸子,咳嗽了一声儿,方冷哼道:“孙姑爷,你果然贵人胆儿大,竟敢如此对待咱们福晋的姐姐,旁的不说,今儿咱们福晋都亲自上门了,你还敢如此作为,让二姑娘作粗使丫头作的活计,换作平日,还不知怎么样呢?是否在你眼里,咱们怡王府的人,就是可以任你欺凌的?”

她绝口不提迎春乃荣国府的人,而是口口声声说她是怡王府的人,就是要让孙绍祖明白,即便荣国府他不瞧在眼里,迎春仍是有怡王府做靠山,不是他能任意欺凌的!

孙绍祖额上冷汗涔涔的,只知道不住的重复一句:“下官不敢了,下官不敢了……”

云珠冷哼了一声,又接着说开了。

这里花厅里云珠嬷嬷正教训着孙绍祖,隔壁花厅里,黛玉与探春惜春三个,亦不住的劝说着迎春,才刚姐妹几人才在紫鹃等人的劝慰下,止住哭声儿,这会子方开始认真说起话儿来。

但见黛玉拉了迎春的手,柔声道:“二姐姐,你受委屈了,咱们姐妹不会让你白受委屈的,过会子我就带你回咱们府里,以后这个烂地方,咱们再不踏足一步!”

探春忙接道:“林姐姐说得对,以后二姐姐就如我一般,自在率性,无拘无束的为自个儿过活吧,好多着呢。”

惜春更是性急,一面便要命人去与她收拾东西,却不想迎春苦笑了一声,缓缓道:“各位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要我离了这里,却也不能够!”

“难道姐姐还舍不得这里吗?”探春先惊呼道,黛玉与惜春亦是一脸的不赞同,她只得叹道:“我这会子已嫁入孙家,就生是孙家的人,死亦是孙家的鬼,那里是想离开就能离开得了的?便是跟你们去了怡王府,明儿孙家再打发人来接,我到底也得回来,何苦这会子多此一举呢?横竖我的命就是这样儿,我早已认了……”说着滚下泪来。

黛玉见她如此消沉,因沉吟了一会,方道:“倘是这个问题,二姐姐你大可不必担心,大不了咱们再倚权仗势一回,威逼二姐夫与你一纸休书便是,到时桥归桥,路归路,凭你要去那里要干什么,他都没有资格再干涉了!”

迎春闻言登时变了颜色,急急道:“妹妹万不可如此,不拘是咱们威逼他,还是他自愿的,倘真被他给了一纸休书,以后我该拿什么脸子见人呢?那有才出阁一个多月,便被休弃回家的道理?到时家里老太太和老爷太太他们,亦会跟着没脸,咱们府里也会跟着蒙羞……”

“二姐姐,你真真让我不知说什么好了,”她的话被探春打断:“昨儿四妹妹才与我们说,当日你之所以会被嫁入这孙家,虽则是大老爷做主,老太太与太太她们亦算得上是帮凶,偏这会子你还记挂着他们,记挂着那府里的颜面,真真……”她显然是气得说不下去了,只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愤愤表情。

“三妹妹,你先旁边去吃一钟茶,我来与二姐姐说。”黛玉见探春生了气,忙将她拉至身后的椅子坐了,方思索起该怎么处理迎春的事儿来。

说来也怨不得她,她从小便是看《女戒》、《烈女传》长大的,“一女不嫁二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观念,早已深入到她的骨子里,果真要让她接受被人休弃这件事,不管她多么不中意现在的夫婿,怕都是永远不能够的事儿!

况果真孙绍祖写了休书,贾府她是势必回不去了,就只能长居于怡王府,她倒是很乐意她留下,焉知她自己会不会乐意呢?再者,一旦被休弃,她就不再是当初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侯千金,而是一个坏了名声的女子了,再要找到一个好夫婿,怕更是难上加难,到时岂不让她后悔愧疚一辈子?

罢了,“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倘真不能改变迎春的想法,就教会她如何做得一个威风八面的当家奶奶,再好好儿保护自己,为自己的后半辈子作打算罢!

且说黛玉因打定主意改变迎春的观念,让她学会保护自己,因暗自筹谋了一番该从何说起,便说开了,只听她道:“二姐姐,这会子我要与你说个法子,你好歹记在心里,明儿按照我说的做,我管保你后半生无虞的。”

此言一出,不独迎春,连一旁的探春和惜春并紫鹃几个丫头们,都听住了,迎春因拭了泪,赶着问道:“什么法子?妹妹赶紧说来我听。”

黛玉笑道:“说来也容易也不容易。要改变二姐姐当下的处境,依我说,竟是让你自个儿变得强大起来,变成这个家里说一不二的当家奶奶,譬如凤姐姐那般,作个脂粉堆里的英雄,到时他自然不敢再轻易磨搓你,与你脸子瞧,家下人等亦不敢再小瞧于你了,姐姐想我说的可对?”

迎春还未答话,探春先就拍手笑道:“妙啊,林姐姐这个法子真真妙!他强,咱们就该比他更强才是。”

“林妹妹三妹妹你们说得容易,”迎春听二人说罢,低头思索了一阵儿,方长叹了一口气,道:“我在这个家里,本就势单力薄,除过绣橘与莲花儿,连个亲近心腹的人没有,原本陪嫁过来的四房家人,早已被他以嚼用大,送回那边家里去了,便是想作这当家奶奶,亦是孤掌难鸣啊!”

听得她如此说,黛玉想了一会,随即道:“这却也不难,姐姐你逐步培养几个像平儿之于凤姐姐那般的心腹丫头便罢了。我记得你有个丫头,唤作司棋的,瞧着就是个心内有成算的,果真有心栽培,只怕比平儿亦差不了多少,再有那绣橘亦很有几分伶俐,何不好生培养她两个一番?”

迎春苦笑道:“妹妹还不知道,司棋那丫头早在我出阁前,就被太太撵出府去了?”当下细细说起司棋的事儿来。

原来那司棋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弟,唤作潘又安的,两人自小玩到大,早已情愫暗生,私定终身了,偏贾府规矩,倘主子不放,丫头小厮们是不能自行婚嫁的,而司棋又是迎春的贴身大丫鬟,将来是要随主子陪嫁出阁,一多半儿要被未来姑爷收房的,不比寻常丫头。

眼见迎春的婚事渐渐提上议程,司棋亦一日大似一日,那潘又安便着了慌,因设法买通园子里看门的婆子,趁夜深进得园来,欲私会并说体己话儿,不想竟被周瑞家的撞破,当下便去回了王夫人与宝钗,将司棋打了一顿,撵出府去了。

而那潘又安,见事情败露,倒也并不退缩,而是去与司棋的妈求亲,不想那司棋妈因他阻挡了女儿的大好前程,亦断了她家每月一两银子的收入,便十分生气,将他好一顿臭骂,亦不肯同意二人的婚事,潘又安一气之下,竟放下狠话,此生势必混出个名头方回来,便出走他乡了,这会子早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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