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弹罢,少年将长指轻轻按压在琴弦上,抬首左望,笑问男子,“如何?”
“‘青山诵’,绝奏!”男子笑点首,由心而赞,眸露欣赏。
音落,周边叫好不绝,游人增多,故尔称赞盖过男子。男子丝毫不恼,气量不凡。
少年将长指从弦上移开,单手撑膝起身,眉眼含笑的朝烈明野看来,在他面上停留片刻转向皇上。
明显挑衅,庄妃轻推开皇上离开他的怀抱,盈盈起身柔美笑言,“小女子献丑了。”说罢,即有将士自男子船上取来古琴置于她面前。她轻福身落坐,青葱玉指抚弄琴弦,一首不输于男子气概的乐曲激昂奏响!
乐起,周边报着看戏之情的游人均噤声,面露吃惊、眸露惊艳,表情甚是真实!
我矣惊,这是首次闻庄妃抚琴,瞧她娇小可人,但骨子里所迸发出的豪情壮志却不容小视!她对乐曲的造诣虽不及少年、男子精湛,却也精艺求精,让人大开眼界!
随荡气回肠,庄妃收音,将中指轻压在弦,缓抬首,面带微笑凝望众游人。
现场鸦雀无声,就连先前挑衅的少年也静得出奇,男子更是露出惊愕之色。
沉寂半晌,少年率先击掌大赞,“弹得好!姑娘弹艺高超,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甚妙!”男子第二回神,附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皇上仰首大笑,眉眼笑意深郁,眸中对庄妃的恋宠煞时升极!
我震撼有余的点了点头,终懂得皇上极其宠爱庄妃的缘由。于内,庄妃对皇上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不争风吃醋,尽心服侍。于外,她上得厅堂,更可当众为皇上争光。连续五年受宠不衰,这便是硬道理,不是每一位嫔妃都能做到、学来!
一时间叫好络绎不绝,掌声雷动,将抚琴气氛掀至顶点沸腾!
待沸腾淡去,庄妃起身笑谢,美睫半掩,粉唇轻抿。三人抚琴唯她出尽风头,正是众人焦点,却在由福身转为直身时发生状况!只见她身忽晃,脚步即踉跄,足踩空,身倾斜,“扑嗵”落入水中!
事出突然无先兆,以置于谁也未曾反应过来,直至第二声“扑通”入耳才醒神,那湖面上水花一片!
“殷旭……”皇上后知后觉失声大喊,此时我才方知庄妃名唤殷旭,穆殷旭。
“妹妹……”穆柳絮之声紧随皇上音落。
庄妃落水,方才跳下去的是谁?想至此,我下意识朝“德亲王”所立船尾看去……空的!答案一目了然。
湖面激起水花,“德亲王”揽着庄妃冒出水面,伸手扒上船梆。
皇上于第一时将他怀里的庄妃抱上船,搂着她急切呼唤,“殷旭!殷旭!”满面焦急,唯恐她有个闪失。
“德亲王”游至船侧撑身而上,将湖水稀稀啦啦地带出水面淋湿木船。上来的他无特别表情,径自拂去面上湖水,拨开黏在脸上的湿丝。
庄妃落水,他第一时反应跳下船去,这说明什么?是否代表他对庄妃仍存情意?
庄妃呛了几口水,瘫软在皇上怀里止不住的咳嗽,呛的美颜通红,苍白小手紧抓皇上衣襟,惊心虚弱的唤着,“主子……”
“回客栈!回客栈!立即!马上!”皇上抱紧她对“德亲王”大吼,那眸中闪逝过怨、恨与杀机!
此迅猛连闪的三种情感令我全身血液顿停流动,冰冷惊骇!原来,皇上一直都在意庄妃与“德亲王”曾是一对!
“德亲王”未语,摇起船浆回返,速度如皇上要求,极快!
游湖显然不能再继续,我等随后同返客栈。
房内,大夫为庄妃诊脉,我等于外等待,若庄妃有闪失怕是皇上会拿我等出气!“德亲王”换了身衣裳,也走了出来。
约摸10分钟左右,皇上惊喜的声音自房内传出,“真的?!”此声令我等无底的心顿时归复原位,能发出这样高兴的声音,庄妃必无事!
“哈哈,殷旭,殷旭,我们又有孩子了!”皇上的第二声较之前更高、更喜,且嗓音颤抖,十分激动。
闻言,我恍然大悟,难怪庄妃忽晕眩,原是有喜!
房门开,银须大夫笑咪咪走出,瞧他的模样怕是拿了不少赏银。
透过敞开的房门,我看见皇上兴高采烈的抱着庄妃,喜悦之声连连不断,庄妃羞红美颜伏在他胸前粉拳轻捶。
“不必在这儿候着了,留一队看守,其余人均去自由活动,尽情玩乐!”皇上转首朝我等喜命,命罢扶庄妃躺下,拉过薄被轻柔小心的为她盖上。
他面色阴转晴,速度之快尤如杂枝变脸。莫大的反差令我等有过短暂怔愣,愣后遵旨。
我与烈明野重游“丽湖”,去而复返,湖面上聚集的游人已散去,恢复了自娱自乐。
我立在船头眯眼眺望,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寻找男子身影。我忽然间有个想法,男子既弹得一手精湛之琴,为何不请他来做庄妃歌舞的乐师?庄妃现下虽确诊怀孕,但以她欲稳抓圣心的念想绝计不会放弃这次的生辰宴。我若能请男子为乐师,相信她只会愿意、不会训斥。
确定想法、打定主意,我更加仔细寻找,离去时候并不算太长,男子应未离才对!果然,他未离,在那湖心亭中发现身影!不止他,少年也在!
“少爷,快,划去亭子那里!”我指着居中之亭发出催促。
烈明野晓我意,当即快了速度朝亭而去。距亭尚有100米时少年便发现了我们,放下酒盅站起,朝我二人挥臂。
近亭而靠,烈明野率先踏上石阶,而后将我扶下船。
“小子!”少年笑意盈盈,臂伸,勾住他肩膀,模样亲切好似已熟识许久。
烈明野不领情,冷冷地拨开他不给予任何回应。
他此举引得少年的四位随从不满,个个均沉面色。少年向他四人摆手,这才令他们的面色有些松缓。
我代烈明野向少年与男子微笑示礼,先后落坐。
桌上摆着酒菜,尚未动筷。少年招手,随从立即奉上两副新碗筷与酒盅,好似早已料到我二人会来。
我未急着与男子交谈,一面进食、一面听着少年言语,闻他对男子道,“云兄,此次游山玩水不知会在‘丽湖’逗留几日?知音难遇,小弟欲与云兄研讨音律。”说着,少年举起酒盅。
男子与他碰盅对饮,饮罢浅笑回答,“我后日起程前往皇城,听闻那里的‘怀觉寺’与‘云锡山’全国著名。”
闻言,少年面露惋惜,道,“云兄后日便起程,实为快矣,小弟尚要在‘丽湖’多作逗留。”
“呵呵,无妨,游过皇城,我下一游地便是边塞草原,那里天蓝、云高、风轻,策马奔驰甚是惬意。”男子音落,少年当即掌拍桌,大声说道,“好!那么小弟便在草原恭候云兄!”
谈话间他二人几杯酒水下肚,相识虽短,却给人以相见恨晚之感。少年与男子互为知音,可谈话题广泛,从古至今应有尽有。
我与烈明野不插嘴、不搭茬,时尔进食、时尔聆听,从他二人的谈话中得知男子姓云名枫,少年姓刘名汉青。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见他二人交谈的差不多我才落下筷子对云枫微笑问道,“小女子有事想向云公子讨教,不知可否借一步讲话?”
闻言,他略显一怔,怔后点首。
我二人离席移至亭尾台阶,我开门见山,“一女子一行家住皇城内,乃一大户人家,下月15是我家主子的生辰,我等编排了歌舞为主庆生,欲请公子为乐师助我等完成庆生宴。”说完,诚恳相望。
他明显惊讶,讶后半垂睫毛思索。
为令他接受请求,我轻笑,续言,“公子此去塞外路途遥远,少说也得半月有余,若无车马代步实难到达。公子若帮我等完成庆生宴,我等定会赠公子车马、银两、口粮作为报答,以助公子到达塞外策马畅游。”
我一席话令他笑了出来,片刻后点首应允,“也罢,总要去皇城,依你。”
“多谢公子!”我大喜,露出笑容,忙福身。他笑摇首,示意不需多礼。
我二人转身欲返石桌,踏出一步即止,只因瞧见烈明野与刘汉青大眼瞪小眼。刘汉青满面无赖,烈明野面色铁青,且面部肌肉隐动。
未等我二人作出反应,便见烈明野腾然站起,快步走至我面前扣住我的手腕拖向亭头,粗鲁的将我塞上船,手摆浆动,即刻驶离。
我一屁股坐进船仓摔痛了臀部,一摔方忆起未告知云枫我等投宿何处,忙探出头朝亭内的他挥手,并道,“‘太丰客栈’,让他代你来,他也住在那里!”说罢指一指趴在石桌上的刘汉青。他看了眼哈哈大笑中的人,点头表示明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子,我太欣赏你了……”刘汉青从椅上站起,双手负于身后对烈明野的背影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