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略有愕然,继而说道:“我是四贝勒府上的客人,你是谁?”
“我也是四爷府上的客人,不然怎么会住在这客房里?”茉莉嫣然一笑,麻利的跳下椅子。站到男子的身前,仰着脑袋,看着这个温文如玉的男子,“我的名字,叫茉莉。”
“哦,对不起,我听到你吟词,所以来瞧瞧。打扰了。”男子似乎不敢正视茉莉的目光,有点仓惶的转身,往门外走去。
“站住,”茉莉到背着小手,叫道,“你还没留下你的名字,这有点太不礼貌了吧?”
“呃,在下纳兰福格,打扰了姑娘,还请姑娘海涵。”纳兰福格谦恭礼让,让茉莉无言以对。
纳兰福格?是谁?茉莉冥思苦想,终不得其解,她虽然很喜欢纳兰容若的诗词,但是却不知道这个纳兰福格与纳兰容若之间有什么牵连,于是便道:“原来是纳兰公子,既然来了,何不坐坐?”
纳兰福格犹豫的转过身,白净的脸上有一点微笑,说道:“既是姑娘说话了,那在下就请教姑娘几个问题。”
“公子不必客气,请讲。”
“刚才听姑娘吟诵家父的《虞美人》,情深意切,姑娘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样深的伤感?”
原来是纳兰容若的儿子!怪不得自己吟诵纳兰容过的词便把他给引了来。茉莉不回答福格的问话,只呆呆的想着历史上有关纳兰容若的记载。
“姑娘,你……怎么了?”福格看着出神的茉莉,奇怪的问道。
“哦!没什么,你问我为何小小年纪也会如此伤感?我是十三爷在黄河决口的灾区救回来的孩子,我父母和亲人都被洪水冲走了,一夜之间,我一无所有,成了一个流浪的孩子,……”茉莉一边说,一边想起了自己落水,不知父母如何,泪水便汹涌而下。
纳兰福格见茉莉哭得伤心,便上前拉着茉莉的手说:“小妹妹,别哭了。”
谁知这温柔的劝慰成了一根导火索,茉莉索性哇的一声,扑到纳兰福格的身上,哭不可收拾。
纳兰福格不再说话,只俯下身子把她揽在自己的胸前,用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背。
不知哭了多长时间,茉莉终于累了,便俯在纳兰福格的肩头沉沉睡去,没有办法,他索性抱起了她,把她轻轻的放到床上去。坐在床边,呆呆的看着这娇小的容颜,虽然五官还没有长开,可是只凭那浓浓的长长的睫毛,白皙的皮肤,便可断定,这女孩儿,长大了一定是一个美人。想起她娇甜而伤感的声音,纳兰的心中便有一丝疼痛隐隐而来。
日影西斜,不只不觉中,已经黄昏。
茉莉酣眠而醒,却见福格坐在自己床边,倚着帐子,似乎也沉沉的睡去。看着他沉睡中微皱着的眉头,听着他沉沉的,均匀的呼吸,茉莉不忍心打扰,便轻轻的起身,顺着床边跳下去,扭头看一样仍在熟睡的他,她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房门。
院子里,两棵大芭蕉,浓绿的叶子浓的似乎滴出水来,芭蕉底下,种着一下不知名的花草。开着小小的浅粉,浅紫或者白色的花。闻不到香气,却有几只小蜜蜂在花间忙碌。
坐在台阶上,茉莉用手托着双腮,想着自己以后该怎么办。这偌大的贝勒府中,自己有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那个刚进来的以鸢,就是曹雪芹的大姐姐吧?那个贵夫人是他的母亲吗?现在他们一家人在南京做官,却把大小姐送进了四贝勒府,不是说,曹雪芹的姐姐是太子的侍妾吗?怎么进了四贝勒府?
哎!百思不得其解,茉莉轻轻的叹了口气。这巍巍大清朝,有多少不解之谜啊。
“你在这里做什么?”冰冷的声音从头上响起,“见到纳兰了吗?”
茉莉抬头,又对上了胤禛淡淡的目光,都说这是个冷面佛,不过还好嘛!起码他对我茉莉来说,还不算太冷。
站起身来,行一个标准的请安礼,茉莉说道:“回爷的话,纳兰公子在里面睡着了。”
“他怎么跑到你的房里来了?还在这里睡着了?这个狗东西胆子越来越大了。”胤禛说着,便进了房门。
纳兰福格听到声音便醒了,见到胤禛,忙下床失礼:“奴才福格见过四爷。”
“起来吧,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叫人到处找了找不到你,没想到你跑到这里来清净了。”
“奴才无意中经过此处,听见了茉莉姑娘吟诵先父的《遇美人》,便情不自禁的进来了,误了爷的差事,请爷处罚。”
“算了,也没什么差事。哎!”胤禛长叹一声,坐到椅子上。早有丫头端了茶水来,放到他的跟前。
茉莉看时竟是三杯茶,奶奶的,这里的奴才真会见风使舵,茉莉在这房里半天了,也摸不到一个人,偏他一来,茶也有了,使唤丫头也有了。
“小丫头,来,尝尝这茶。”
丫头便端了一杯递给茉莉。茉莉轻轻的打开盖碗儿,一阵清香便扑鼻而来,茉莉陶醉的一嗅,叹道:“好茶。”于是放到嘴边浅尝了半口,真是甘冽沁人。不禁又赞道:“上等的明前龙井。好茶!”
两个男人立刻头来奇异的目光,胤禛沉着,没有说话,福格却问道:“你好厉害啊,小小年纪,竟能品出这是明前龙井。可见你家学颇深。”
茉莉听了,无言以对,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家的孩子,更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哪敢接福格这句“家学颇深”的话来。
胤禛听了,淡淡一笑说道:“她在水中被救,脸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家学不家学的,也没处查去了,不过她有点才学,却不懂得大家子的规矩,真是闹不明白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家里养出来的。竟似天外之人一般。”
茉莉听了这话,心中更是骇然,自己一再掩饰,还是被他看出了端倪。
“不过,依奴才看,茉莉姑娘倒是个有才华的女孩儿,小小年纪,便读书识字,非名门世家是教导不出来的,四爷只须派人细心查访,便可寻得姑娘的家人。”
“我可没那个闲工夫,虽然洪灾已过,你知道还有多少事情要去做呢,皇阿玛今儿还说南边的盐政也积弊已久,叫我上上心呢。这孩子聪明伶俐,深得你十三爷的心,明天他就会来带她进宫去的。”
茉莉突然感到一阵惊慌,明天进宫。进宫?刚才听说,康熙皇上现在在畅春园避暑,那么定是去那里了?
“怎么?你不愿去吗?”
“呃。”茉莉暗中又骂自己怎么又走神,忙把青瓷盖碗放到一边的高几上,笑道:“奴婢但凭四爷和十三爷安排。”
“恩。走吧,前面传饭了。你去跟着格格们吃饭去吧。”
茉莉忙笑道:“多谢四爷。”
席间,不过是几样精致的酒菜,其中有几样在现代也能吃得到,不过就是被称作宫廷秘制罢了。胤禛向来崇尚节俭,这是历史上有记载的,茉莉见桌子上的菜肴,比小说里写得差多了,若是在现代,顶多算是中高档的席面,不过这也算是好的了,想自己不过是一个落水的孤女,在这皇子的府中,竟能得到这种待遇,只怕也是天下第一了。
还有一个想不到的事情,吃饭的时候,茉莉再次见到了曹大姑娘——以鸢,她已经换下了来时的华服,只穿一身淡青纱衣,乌黑的头发绾成一个攥儿,拿着扇子坐在席间。见了胤禛进来,忙同着其他格格们起身行礼,她见到胤禛身后的茉莉似乎也吃了一惊,不过总是大家小姐,见过世面的人,惊讶瞬间即逝,接着换了温和的笑脸。
“你是以鸢吧?曹寅的身子怎样?”胤禛对着以鸢问道。
“回爷的话,爷爷身子托万岁爷和四爷的洪福,倒也健壮。”以鸢忙敛襟低首,恭敬的回话。
“恩,那就好,这个孩子叫茉莉,是你十三爷的人,今儿就同你们一道用餐,以鸢,你要照顾好你这个小妹妹。”胤禛一再声明茉莉是十三爷的人,又叫以鸢照顾好这个小妹妹,众人便深知这个小女孩定是与众不同的。
以鸢忙上来,牵着茉莉的手,拉着她坐到自己身边的一个座位上,帮她安放筋箸。
茉莉受宠若惊,忙道不敢劳烦姐姐,我自己来吧。”
“你是四爷的客人,以鸢怎能怠慢?”以鸢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胤禛看了看她,没有说话,他同福晋的饭摆在里间,于是便抬腿进里间去了。茉莉便觉得奇怪,贝勒爷同福晋用饭,这些格格不都要在跟前伺候吗?怎么这四贝勒府上的事情与红楼梦中写得不一样呢?谁知道呢,这些问题以后再去考证吧,现在茉莉真是饿了,肚子都在咕咕叫着抗议了,于是以鸢陪茉莉坐下,二人便一同用饭。
饭后,以鸢亲自送了茉莉回了客房,又叫小丫头跟她作伴,茉莉睡在舒服的大床上,一夜无梦。第二日,十三爷并没有来接她,茉莉无聊的在院子里转,纳兰福格也不知去了哪里,小丫头见她没什么事情,便自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茉莉先翻了一会子书,读了几首纳兰容若的词,总觉得越看越伤感,还是算了。茉莉便去找陪伴她的小丫头,谁知她正在描花样子,茉莉见她用得笔与自己原来画画时用得炭笔无异,便心血来潮,缠着小丫头要了两支,然后拿了几张白纸,开心的跑到院子里,对着廊檐画栋,画起了速写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