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去账房里,说我的话,割你半年的银米,另杖责二十。去吧。”戴铎铁青着脸说道。
“哟,戴管家,这可使不得,奴才家里还有一窝子,指着这点儿银米养活呢,奴才纵有什么错儿,管家说给奴才,奴才这就改了,再不敢犯,还请管家开恩。”费婆子说着,便给戴铎跪了下去。
戴铎也不理她,只想着茉莉打了个千儿,陪笑道:“这婆子不懂规矩,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原谅老奴治下不严之罪。”
“呵呵,戴叔叔,你可没什么罪,四爷信佛,向来以慈善为怀,戴叔叔纵着下人,原也是一种宽容,只是这下人与下人,也有三六九等,并不是每个下人都是慈善宽仁的,是不是?”茉莉笑着,扶起了跪在地上的薇儿。
“姑娘年纪虽小,却极有见识,不愧是十三爷跟前的人。”戴铎忙陪着笑脸,迎合着茉莉。
“戴叔叔过奖了,不知这薇儿姐姐当初是多少银子卖进来的?我今儿倒是想为她赎了身去。”
“这……”戴铎感到为难,这薇儿其实不是什么金奴银俾,可是四贝勒府上的奴才,向来没有赎身出去的人,只因其中出了四爷的家生子儿奴才,就是向狗儿坎儿薇儿这样从难民堆里死里逃生被四爷救出来的孩子,这样的孩子能进这里来已经是天大的福分,哪里还有赎出去的?
“戴叔叔不必为难,我还是自己去找四爷好了。”茉莉说着,便欲离开。
“姑娘慢着,还是老奴替姑娘去回一下福晋吧,四爷这会儿在花园里同十三爷和纳兰公子吃酒呢,只怕这些事情说过去,扰了三位爷的好兴致。”
“也好,戴叔叔,茉莉小,不懂规矩,就不去福晋那里了,免得做错了什么,惹得福晋生气。”
“是是是,姑娘说得有理。”戴铎忙答应着,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费婆子,“再去找两个人来,接替薇儿的工作吧,你再这样,我必定回明了福晋,将你赶出去。”
费婆子,忙磕头谢过,便对着戴铎走了。
四福晋那拉氏在正房里同以鸢下着一盘围棋,听了身边的丫头银杏回的话,头也不抬的问道:“十三阿哥什么时候收了一个这样的丫头,还这样宠她?”
“福晋忘了,那日以鸢刚进府,一个打帘子的小丫头犯了家规,被周大娘拉出去后,被四爷要了去,说的,就是十三爷的这个小丫头。”以鸢落了一颗黑子,用她的丹凤秀目偷偷的看了一眼那拉氏。
“哦,好像是有这回事,这段日子,十三阿哥是怎么了?左一个丫头,右一个丫头的,闹也闹不清。”那拉氏端过丫头手中的参汤,喝了半口,一边用帕子拭着嘴角,一边慢吞吞的说道。
“福晋是说那个弯月吧,虽说是十三爷的丫头,她现在却跟在四爷身边。”
“我知道,四爷说了,弯月丫头的武功很好,他要留她在身边,将来有用。”那拉氏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说这些外边的女孩儿有什么好?哥俩一个比一个上心。明年春天又到了选秀的时候了,咱们府上,只怕将来更热闹呢。”
以鸢低下头,不敢接那拉氏的话,她知道,自己今晚被安排了与胤禛同睡,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进了贝勒府这么些日子了,那拉氏的脾气她也摸得差不多了,这是一个看上去很和蔼,却心中极有数的女子,她贤良淑惠,却并不糊涂,她和胤禛是从小的夫妻,胤禛视她为知己。
那拉氏一直不说放不放薇儿的话,回话的丫头只得等在下边。
沉思半晌,那拉氏终于又开了口,落了一颗白子在棋盘上,轻声的说道:“你去,请了这位茉莉姑娘来,就说我想见见她。”
以鸢听了,心中一震,自己曾与茉莉同桌而餐,也有过几句交谈,当时是因为胤禛所托,今日再见,若是茉莉认出了自己,会不会引得福晋不高兴呢。
“怎么?你有心事?”那拉氏看着沉思的以鸢,淡淡的问道。
“没,奴婢想,福晋怎么会想起来见她?不过一个粗使的丫头,福晋若是开恩呢,就放她出去,若是不高兴呢,就不放,想来她也不能怎样的,毕竟她也是一个丫头,这样开口要人,本就是一个不知礼的了。”
“话虽如此,可是十三阿哥跟咱们爷手足情深,我这个做嫂子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好驳了他。”那拉氏似是打定了主意,对着小丫头说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去呀。”
小丫头忙答应了一声,转生退出去了。
此时茉莉正同薇儿在房里说话,薇儿似乎也很喜欢银狐,可是小银狐只喜欢弯在茉莉的怀里,眯着眼睛养神,任凭薇儿一再逗弄它,它只是眯着眼睛,不做任何反映。
惹得茉莉直骂银狐是天下最懒的小狐狸。
戴管家亲自到了这个小院里,对着窗子说道:“茉莉姑娘,我们福晋请你去正房说话呢。”
茉莉听了,浅浅一笑,对着窗子说:“好的,我这就出来。”继而又对薇儿说:“姐姐稍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茉儿,福晋问话,你要小心应对。”薇儿看着茉莉的眼睛,叮嘱道。
茉莉轻轻一笑,终于要正面看看这个历史上的雍正的皇后了,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才配拥有这一份殊荣?“姐姐放心。”
茉莉抱起银狐,出了房门,跟在戴铎的身后,进了上房院。戴铎止步,一个小丫头上前来引着茉莉进了院里,转过正房,到了后面的一个小院子里,院中各色菊花开得正好,黄紫相间,白粉相映,真是五彩缤纷。
茉莉等在院子里,丫头进去通报,茉莉忙放开了怀中的银狐,叫它自找个角落藏起来。不一会儿,丫头便出来说道:“福晋叫进去呢,姑娘跟我来。”
茉莉便抬脚起步,跟着小丫头进了屋里的西暖阁。
抗桌上仍旧摆着一副尚未下完的棋局,边上的白玉鼎里焚着百合香。茉莉不及细细打量屋子的装饰,便听见边上一个娇美的声音:“这就是十三阿哥跟前的茉莉吗?”
茉莉抬眼,看见了一身松花色旗袍的以鸢,心中淡淡一笑,面上却不带出来,忙弯腰行礼,口内说道:“奴婢茉莉,给福晋请安。”
那拉氏一直看着茉莉,自她一进屋开始,就从上到下打量过了,此时听见茉莉请安,便微微一笑,说道:“起来吧,看上去,倒是个整齐的丫头,怪不得十三弟也疼你,只是你这么小的年纪,会伺候十三阿哥吗?”
“福晋过奖,十三爷向来体恤下人,对奴婢从不苛责。”茉莉不正面回答那拉氏的问话,只跟她打着太极。
那拉氏也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听了茉莉的话,轻声笑了,“你倒是个伶俐的孩子,也会给我打太极。”
茉莉忙道:“奴婢放肆了,还请福晋海涵。”
“罢了,听说你想要我府上的一个丫头?”
“福晋明鉴,薇儿姐姐与奴婢情同姐妹,奴婢愿意给薇儿姐姐赎身,特请福晋赏个恩典。”
“是这样。”那拉氏看了看边上站着的以鸢,以鸢笑道:“你这丫头,怎么到四爷府上赎起丫头来了?也不怕四爷知道了,怪罪?”
“姐姐这话差矣,四爷本是礼佛之人,我佛向来以慈悲为怀,定然不会怪罪奴婢。况且奴婢不过是想替薇儿姐姐赎身,准予不准全在四爷和福晋,奴婢定然不会忤逆了四爷和福晋的意思。姐姐的怪罪之说,从何说起?”茉莉一进门便看见了以鸢冷漠的眼神与那晚一同用膳时大不相同,便知道她深怕自己与她攀扯,得罪了那拉氏,因此恨她的世故圆滑。
以鸢无言以对,那拉氏不禁笑出声来,“你这丫头,倒也长了一副伶牙俐齿,十三弟身边有了你,定是少不了一番是非,今儿你既然开了口,看在十三阿哥的份上,我就把薇儿送给他了,从此后你与薇儿侍奉十三阿哥务必尽心,若是有什么差池,别说四爷不饶你,便是我知道了,也是不依的。”
“奴婢谢福晋恩典。”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听了多少不喜欢听得话,薇儿终于可以跟自己在一起了,茉莉向来看重结果,此时所有的不快都烟消云散,忙高兴的给那拉氏行礼道谢。
“免了,你下去吧,我另叫人去给薇儿收拾东西。”
“是。”茉莉又福了一福,“奴婢告退。”
茉莉转身出了房门,银狐便在廊檐下的花盆底下钻出来,跳进茉莉的怀里。
茉莉抬手抚摸着它光洁的白毛,喃喃的笑道:“银儿,薇儿姐姐从此可就跟我们在一起了。”
茉莉只顾着低头走路,却没看见外面进来的小男孩儿。
“姐姐,你这只小猫儿真漂亮。”稚气的童声,把茉莉从惊喜中惊醒。